韩力容是卫越入阁最有力的支持者,听到朱威如此大言不惭,带着讥笑说道:“朱威啊朱威,杨大人念你年幼,你看着应当和桂端王殿下差不多大,性情未定,冲撞上官还有情可缘,可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以圣人之法教化百姓,宣威国外,才有我大明之繁华,在你口中,竟然是因为这些奇技淫巧?不知所谓…”
这韩力容的语气已经是很重了,若是平常官员或者文人,被内阁次辅如此批评,那这人一辈子应当也是没有翻身之法了。
朱威则是不怕的,回道:“圣人教化,下官自然不敢否定,可是我所说的奇技淫巧,也确实必不可少。”
韩力容问道:“那请朱大人说说,都有什么?”
“韩大人所穿的锦绣丝绸,不就是吗?”
韩力容好似有些失望,回道:“子曰,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麂裘;黄衣,狐裘。亵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这话,朱大人认为何解?”
未等朱威说话,韩力容又说道:“哦,本官忘了,朱大人好像没读过书,这话说的是,着装要适合环境的需要,服装的剪裁要讲求细节的完美,彩搭配和谐是着装完美的第一要义。本官所穿的锦绣丝绸,正是遵从圣人教导,这乃圣人之说,若无圣人道理,哪里会有这等锦绣丝绸?所以,这怎能算的上奇技淫巧?”
朱威愣住了,嘴皮子功夫确实不如这些文人,韩力容的一番话将朱威的思路打断,可是还是强撑着问道:“那我们大明大城的城墙,难道不算奇技淫巧?”
韩力容大笑:“哈哈哈,朱威啊朱威,不读书,不通圣人道理,你与野人何异?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不懂?本官再与你解释一番,城墙属于地利,可是地利不如人和,人和,才是百战百胜的根本,而人和,就需要圣人教化。朱威,你可懂了?”
韩力容不愧是内阁次辅,这等诡辩着实让朱威不知所措,明明觉得不对,可就是无法反驳,这时代和后世不同,若是反驳就是反对圣人道理,无疑是与天下为敌,朱威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应当是扛不住的,可让他就这样放弃,他也不愿。
有些头疼,有些心累,比杀鞑靼还累。
“韩大人,就像杨大人所说,天下的道理都被讲尽了,不论下官现在说什么,想必韩大人都能想到圣人道理反驳下官,但是下官还就真的要弄出来一个新的学问出来。”
韩力容从开始辩论到现在笑容就没断过,可是听到朱威如此不识好歹,也是有些恼怒:“还不死心?真以为本官不敢治你的罪?”
朱威拱手:“下官不敢,可是这学问,下官必须要去做,百国使者入京还需要月余,就以此为期限,下官做出一个真正的,圣人没有说过的奇技淫巧,让大人看看。”
卫越插嘴道:“三更死还是五更死,有何区别?”
杨吉拦住卫越,否则不知道这货还要说些什么无法收拾的话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百国使者朝见,朱威,你是陛下钦点的副手,你有何考虑?”
朱威摇摇头:“下官不懂礼,虽是陛下钦点,可一切还要由诸位大人操心。”
杨吉点点头:“那你就忙活你的学问吧,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有结果会通知你。”
说罢带着韩力容和卫越转身就走,杨吉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他这内阁首辅是做不成了,可是现在百国朝见的事在前,至少在这个阶段,万历是不会对他如何的,他也想借此机会,在临走前,做成这件能载入史册的大事,朱威与韩力容的辩论,也刚好给了他踢出朱威的理由。
还有一人没走,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冯伟杰,他上前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受点挫折,也不全是坏事,可也不能直接被打倒了,别听杨大人瞎说,天下的学问何其之多?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要有进取之心,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