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簌过后才姗姗来迟,见府门外已等了一群人,忙挑着衣裙跨过门槛,向为她送行的人行礼。
赵叔泪还在眼眶,伴随着他拉她手的动作便落下来,又狼狈地收手,接过身边婢女递来的手帕,擦去滚落泪珠。
“孩子,真是让你受苦了。”
沈吟雪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轻轻拍着赵叔的手背一语不发,她从未过面对这种场景,自然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带着些许迷茫望向赵叔身后的所有人,猝然对上赵景轩阴沉的目光,不由一愣。
可赵叔已开口转移了她注意力:“今后若是有难,尽管到绵安府来,赵叔定会为你做主。”
这话他已说了无数遍,可每一次都在说。
沈吟雪垂眸,她此次一别本就是为了不再牵连赵叔众人,怎可能再回绵南府找赵叔帮忙。
可这话是不能不应下的,她低声道了句“好”。
不曾想赵叔哭得更激烈,他本就看出沈吟雪此番恐怕是再不会回来了,又听她这一声斩钉截铁的“好”,分明是在糊弄他,内心便又愧疚,没有把老友的女儿照顾好。
可他又无法改变沈吟雪的决定,只好做了最后他能做的事:“我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到宛南府后只管住下就行了,不必操心。”
这恐怕是她能承受的最后的善意了,这样一想,她眼底不免也漫上一层泪水,为掩盖嗓音里的哽咽,她压着声音道:“多谢赵叔。”
赵叔拉着她手,半晌没说话,只默默流泪。
知道她心意已决,再挽留也没有任何用处,还是痛下心来放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早点回宛南府歇息吧。”
这便是告别。
赵叔后退一步,给沈吟雪让出位置上车。
后者微微一愣,弯腰一鞠躬,将泪水藏在垂首看不见的角落,轻轻道了句:“好,这些日子,麻烦赵叔照顾了。”
赵叔点点头,看她在婢女簇拥下缓缓上车,看马夫手握缰绳,骏马呼啸。
纷纷落雪而下,头顶一柄白伞也撑不住这重量,顺伞架滑落肩头,染了雪白狐裘。
那车帘终于放下,遮了车厢内人影,再看不到一点面容。
车轮滚滚,终将要踏雪而去,辗压白雪留下一道笔直车痕。
赵叔回头,咬着牙不让哭声从齿缝钻出,却听身后婢女侍从惊呼:“小侯爷,您要做什么?”
他才听身后一道不同寻常的马声嘶吼,见赵景轩端坐马上,眼睛望着沈吟雪离去方向,目光沉沉,藏着不为人知的狠戾。
赵叔心里自觉不妙,忙敢上前去端起家长的架子,怒喝:“逆子!你要干什么?”
谁知赵景轩并不怕,回应道:“天寒地冻,我暂且送她一程。”
他们才刚刚退婚,沈吟雪似乎对他还有忌惮,避开他都来不及,哪里要他送?
赵叔正想呵斥他下马,他就已将缰绳一甩,一声“驾”使唤骏马疾驰而去,徒留马蹄踢踏飞扬的细雪。
叫人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