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对她老爸的印象。东北一霸,哈尔滨扛把子。
说话从来直着脖子,看人的时候时时刻刻乌鸡眼。没人,没事儿能让那么个倔老头说出“低头”这两个字。
对于他来说,低头就等于不男人,不男人就等于要他的命。
她妈当年跟酒吧里的小白脸好上了,他都不肯低头。可见那脾气有多犟。
他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弯腰的人。可从昨天晚上道今天,她从他那里得到了多少次的低头和劝说?
沈安安知道,这都是为了她。
她开始悔恨,恨自己为什么为难了一个“可能”而怨怪他,不理会他。那个被称为她妈妈的女人,假如真的心里还有一点儿她这个女儿的位置,就算走了,也可以再回来;就算分开,也能来看她。可她没有,不是老爸狠心,是她狠心。
安安始终记得,家里穷得连暖气费都交不起的时候,是老爸抱着她在哈尔滨二三十度的冬天里,不停来回跑着,用他温热的胸膛来暖和她,让她入眠。
她不该怪他的。
他说出以前来,也是为了她。
为了让她能更理智的对待自己的婚姻,冷静的去走将要走的路。
她老爸虽硬邦邦,是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可为了她,能做任何他不曾也不屑去做的事情。
沈安安在健身广场坐了很久,脸颊冷了一层又一层。眼睛里的水光也早就凉透风干了。
老头儿老太三三两两的散场,周围的灯光还是一如开始那般没有变化,只吵嚷的四周安静下来,温暖变成微凉,微凉渐渐凝结成了寒冷。
搓了搓手,十根手指跟哈尔滨房檐上掉下来的冰柱子似的。
她起身,仰头往不远处的楼层看去。
一步步往回走。
心情异常平静。
很多事情豁然开朗,躁动与愤怒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跟幼儿园的小丫头般,扎着两条小辫子,乖乖坐在角落。
沈安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路上遇到小区保安,正是她上一回喊了去,要把郑小琪从家里丢出去的那一位。
小哥客气的跟她打了个招呼。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
他说:“郑太太出差回来了?”
沈安安笑了笑。
进电梯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时间是晚上的十点三十四分。
她盘算了一下,凌晨一点以前,她应该能躺在床上。
不记得走的时候钥匙是还给他,还是扔在行李箱的哪个角落。沈安安按响了门铃,在外边等着。
忽然就想到刚到上海没多久,林芳丽和她争吵,突然的倒地摔过去。郑子遇和郑小琪带着她去了医院。她一个人跑出去,在小区里孤零零的来回走,回来之后,也是这样,按着门铃在门口等。然后等来郑小琪一顿奚落。
从刚到上海,到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就在她等开门的时候,和小时候看的旧电影一般,一帧一帧画面从眼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