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亲娘,母女俩哪有半分相像之处。
容貌或许有五分真,脾性与为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苏春娘惯来温婉和气,钱氏一副大嗓门,吼得铺子里多人不约而同的斜眼看来。
“恁小一个铺子,还需请两个伙计。这般大的毛丫头,能做个甚。你钱多,多多予些家里才是。
我看,你这一月挣的银子,除去租金、工钱,可还有剩的给贵平留。你莫忘了,还应下我十两银子呢。明年你阿弟若娶不上新妇,我拿你是问。”
苏春娘久不听她这番扯皮的话,一时只觉得好笑。将人拉来,低低道:“您莫担心,既应下,肯定有。只您再这副模样,回头吓得客人不再上门。翻新房子的钱,我怕真拿不出来了。”
钱氏后知后觉,果真,见铺子里十好几人,都觑着眼色往她面上打量。其间,还夹杂着几分义愤填膺的愠怒。
更有人高声援助苏春娘,“苏娘子只身一人,起早贪黑经营着铺子,挣得几个辛苦钱。你儿子有手有脚,怎不自己攒钱讨新妇。”
男娃向来受宠,更何况还是家中幺儿。
趴在闺女身上吸足血,接济亲儿的几乎家家都有。为着面子上的功夫,大多都私底下悄悄进行,这般明目张胆的,还是头回见。
钱氏受不来众人谴责的目光,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急急同周遭告饶一声,躲进屋子没再出来。
七月初,暑气正盛。铺子里,属冷淘和灌浆包卖得最紧俏。
至于醪糟酿蛋,妇人喜爱多。奈何天气实在太热,一日卖上五碗,算是大好。
苏春娘想着法子,最终决定将它们装进瓮子,吊在沁凉的井水里放冷了卖。
口感不比热的差,且沁凉爽口。
这下,不光妇人,连小儿也爱贪凉喝上几口解馋。醪糟本就有温补的功效,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日头愈渐升高,铺子里暂时恢复了平静。
苏春娘紧着准备晌饭的食材,杀鸡去毛,洗肉择菜。阿清三人,都有条不紊的找着活干。
钱氏自闺女房里翻出些零嘴,老神在在的坐在前屋,看几人忙进忙出。
钱匣子来不及收拾,被随意搁置在桌上显眼的位置。
钱氏眼睛粘着着,在上头转了几回,碍着旁人在,不好肆无忌惮的打开搂一把进袋里。方才十多人那火辣辣的眼光,到底看得她不自在。
瓜子嗑多了,口干嘴乏。手旁一壶冷茶喝尽了,她敲敲桌子,招阿愉过去给她再添些来。
阿愉有些怕她,凄凄然的看一眼。就这一眼,钱氏找到了出气口,当即拍桌子叫唤起来。
“嘿,你个小……”
苏春娘晓得她嘴里没轻没重,不紧不慢的瞥来一眼,钱氏及时止住,舌头转了个弯儿,又骂道:“不过我闺女聘回来的伙计,还使唤不得你了。叫你倒便倒来,这般瞧人,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愉洇红着一双杏眼,又要哭。阿清忙将她拉去身后,上前拿过空茶壶,“大娘莫怪,我阿妹年岁小,当不得事,我这就与您再倒一壶来。”
苏春娘手里的活且忙不过来,更没有时间同钱氏攀扯。她唤了阿愉过去,帮忙烧火。
“您走了三十多里路,也该累了,不若去我屋里歇个觉,等晌饭好吃了,我再去喊您。”
钱氏正有此意,索性茶也不喝了,拿着那包吃食,径自归了后屋。
沈晚娘她是瞧不上眼的,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攀上个老眼昏花的婆子。在她眼里,同那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无甚区别。
钱氏自来没拿正眼看过她,晚娘也知情识趣的躲在苏春娘后头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