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娘大早就租了牛车,裹上那件将将绣了半幅并蒂缠枝的嫁衣,归杏子坳去了。
手头宽泛了,也想叫爹娘享享福,篮子里的菜肉不少见,另还买了老张头家的大肉包子并几包菜种。
雨水叫田里干泥吃了个透,各家各户紧着找出农具翻土耙地,眼下再种粮食已然晚了,却还能种些别个作物,不叫地里空下来。
牛车停在离村子半里地外,苏春娘摸了五个铜钱给车夫。
门上落着锁,窗缝更遮得严严实实,苏春娘屋前屋后找了一圈,见没人在,挎着篮子往后头村道走。
老绣娘家隔开苏家两户远,荒草遮掩之下,倒错开了那头正归来的钱氏。
两间土墙草檐房,顶上半边茅草已叫风掀了起来,摇摇晃晃挂在屋角,还好里头尚有一层篾篱挡着,万幸家里没叫雨水打透。
门房半闭,苏春娘朝里头喊了几声。
“谁啊?”
老绣娘拄着及腰的粗木拐棍,摸摸索索的走近门边,借着外头的亮光,才把人看清。
“可是春娘,多久未见。怎可空家来?”
苏春娘那日走得急,之后也不得空过来。老绣娘生等了十多日,最后还是苏贵平那事闹得大了,才有零星话头落进耳里。
她老眼昏花,走道又难,就算出门,也只敢挨着墙边走,无法探听更多苏春娘相关的事。
“家来了,一直不得空闲,您身子可好。”
“好好,快进屋里来喝口水。”话顿,又摸把小杌子往外头来,“里头黑漆漆的无甚光,咱还是坐外头敞亮。”
一盏缺口的粗瓷碗,半碗微浊的水且看不到碗底。往常吃用水,皆是她予了村里一冯姓汉子十多个铜钱,叫担水的时候,也帮着抬两桶来。各家隔几日要去一回木栖江,既不耽误,又能挣几个花销,何乐而不为。
苏春娘渡来放在手边,从篮子里拿了两个包子递去。
“如今我嫁了人,住在镇子上,不能时时过来看您。阿奶仔细着身子,有个头疼脑热,不妨去寻寻我娘亲,几步路还是能去的。”
杏子坳拢共二十户,百来口人。住得久了,各家是个什么性子,不说了若指掌,却是摸了个七八分。
钱氏许没有坏心,只一张嘴里头吐出来的话,叫人听得抓心挠肝的发恨。真个上门去,没有好处予她,不定还要招来骂。
“我一个人惯了,不妨事。你夫家可好?待你可好?”
“好,都好。我今日却是有事要请教您的。”
说罢,她拿出嫁衣,指出不明的地方,老绣娘一一解答。见苏春娘如此,心下宽慰道:“最寻常的针法才能突显本事来,你几分真假,我心里有数。做绣件,最忌心烦心燥,该教的我都教了,你好生琢磨琢磨。”
“春娘……春娘……”
远处钱氏喊声传来,苏春娘忙收好东西,别了老绣娘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