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开学一个多月,按理来说,此时冬日刚过,夏日未临,正是春色明媚之时,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破坏太严重了,前些天还穿着羽绒服冻的不行,短短几天过去,太阳一晒,天气俨然到了夏天一般,套个卫衣都嫌热,恨不得直接短裤短袖穿起来。
那天张俊带着人离开之后,我们三十三个人全瘫在地上,天色已经发黑了,但气温还不低,我身上汗水血水混着,粘糊糊的很难受,脑袋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去思考些什么东西。
张杰坐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就那么呆呆的盯着眼前的地面,而远处的袁东,先前的哭喊也没有了,估计是伤的太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张杰那里先传来了声音,他艰难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烟,双手哆嗦着,好半天才掏出来了一根,自己先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呛的咳嗽了半天,然后才又摸出来一根朝我这边丢了过来。
“虎哥,你还能撑住吧?有气力抽烟吗?”
张杰的声音嘶哑,像是去KTV通宵吼了一夜才出来,但声音平淡清冷,似乎没有一点心绪波动。
我被这声音一惊,才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艰难的抬头往张杰身上看了一眼,心里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揪。
我使劲儿咬了咬牙,不让心底那种癫狂欲死的愤怒爆发出来,用力撑着地面爬起来,跟张杰一样坐在地上,伸手把他丢过来的烟捡起来,叼在嘴里。
张杰马上把打火机也扔了过来,我点了好几下,这才把几乎断成两节的烟点上了。
狠吸了一口,这些天我抽烟也不算少,当初吸一口就被呛的咳嗽不止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烟气吸到肺里,身体也习惯里尼古丁的刺激,并没有多么舒服,反倒有些不适。但也正是这点不适,刺激的我脑子更清醒。
“杰哥,身上的伤怎么样?”烟抽了半支,我冲着张杰喊了一句。
张杰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我又冲袁东那边喊了一声,他听到我和张杰说话,这时候却是已经爬起来了,到张杰身边坐下来,也点上了一根烟,听到我的问话,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死不了。”
我把烟头按在地上,咧嘴惨笑一下,冲袁东说,“是啊,咱们命硬,还死不了……”
说完,我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无处不疼,但真说多大的伤也没有,无非是身上有些皮外伤,脑袋上被砸破了两个口子而已,满身的疼痛更多是因为之前拼尽了所有气力导致现在身体酸痛一样。
其他人多半也跟我差不多,所以才一个个瘫在地上不愿动弹。
强忍着疼痛,我站直了身体,冲袁东和张杰喊道,“你俩也别干坐着了,把兄弟们都扶起来吧,有伤的马上打车去医院包扎,没伤的就帮忙照看一下兄弟们。”
随着我一声喊,袁东和张杰也按灭了烟头,起身忙起来了,其他的兄弟们也都尽力爬起来,按我说的,我们三十三个人互相扶持着,从这个刚刚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小胡同里艰难的走了出去。
刚才那一架打的天昏地暗,胡同外面围观的人,到现在也没散。先前我们进去的时候,还有几个我们学校的人,看样子是准备跟我们一起跟二中的人打,但真打起来之后,尤其我们还处于劣势,那几个人就再也没找到踪影。
我咧嘴笑了一下,现在还想这些事情干嘛。
到了胡同外面,我也不管其他人注视的眼睛,冲到马路中间,硬拦下了几辆出租车,除了几个没什么伤又着急回家的兄弟之外,其他人都赶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所有人都清洗包扎了伤口,刚才那一架打的惨,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伤,一直弄到晚上九点多,才算终于处理完了。
休息了两个小时,我们身上也都恢复了几分气力,有几个兄弟包扎完伤口就走到我身边,眼神里面似乎带着血,压低了声音冲我说,“虎哥,这仇咱们一定得报。”
硬碰硬打不过别人不丢人,但被自己人在后面捅刀子,下面所有的兄弟都跟我一样,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服,再一个念头就是报复。
我给每一个人的答话都一样,让他们先回去养伤,明天照常上课,仇一定会报,不用等太久。
等大部分兄弟都离开之后,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很是愧疚。倒不是因为带着他们被打了这一通,而是因为这些兄弟们加入进来的时候,我很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是一群杀马特,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出来混,一个个还煞笔一样的给我喊老大,实际上那之前连见没见过我都不一定。
但这时候,我心里再也没了这样的想法。每一个男人,尤其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一个笑傲江湖的梦想?谁不想快意恩仇?谁不想活的堂堂正正,不被别人欺压?
经过这一架,今天站在小胡同里的三十三个人,都是我李虎的兄弟。
三十三个人,今天没有一个丢下我跑路的,他们不负我,我也定不负他们。
把所有兄弟都送走后,只剩下我和张杰、袁东了,我们三个人头上伤口都包扎住了,我还好,脑袋上的伤口在鬓角的地方,伤口也不大,包扎起来之后并不算太明显。袁东脑袋上被剃掉了一大块头发,看起来跟个中年地中海发型似的,中间顶了个大大的白色纱布。而且伤口还不止一处,侧面也被剃了一坨头发,纱布包着还好一点,要是把纱布去掉,这发型,简直就跟狗啃的没区别。
这家伙倒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在医院走廊里照过镜子之后,就一直对自己的发型耿耿于怀,连声说一会儿出去一定要去剃个光头。
张杰那里,头上倒没什么伤口,只不过右侧脸颊上被纱布包着。这是被张俊用烟头烫伤的地方。当时张杰忍着一声没吭,直到医生处理之时,我才发现,伤口处皮开肉绽,以后想维持住他那个小白脸风格怕是有点难了,必然会留下疤痕。
从医院出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三个人毕竟都还是学生,不能在外面多呆,准备分头回家。
临走的时候,袁东忽然叫住我,开口问,“虎哥,咱们什么时候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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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没说话,但也停住了脚步,抬眼看着我。
我轻轻的吐了口气,开口说,“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