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像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脑面前一样,每次回信也很快,也说说这两天的新鲜事,上海新街老巷又有什么传闻,苏海星也乐得瞅一眼,她知道林启高考失利,刻意不去提这件事,只是说说芝加哥的风土人情。
“启,今天又下了场雷阵雨,这里虽然不像上海,每年到季节了都会入梅,但7月里的雨水也多的厉害,还记得去年我们去周庄么,真想念那里的小桥流水人家,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都想回去看看呢。”
“那就回来啊,再带你去偷偷划一次船,哈哈。”
“这段时间实在走不开,我妈让我抓紧时间先熟悉熟悉这里的语言环境,不要等开了学适应不了国外的校园生活,影响学习,等过阵子混熟一点了,一定回去。”
“那你怎么适应的,没事在大街上溜达啊?”
“哪有,这个……其实也差不多,今天刚去校园里和图书馆转了转,结交了一些新朋友,多跟人交流,对我很有帮助的。”
苏海星一边发着邮件,一边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快十二点了,她打个哈欠,发了最后一条:“我困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电脑屏幕,没过一会儿,林启的回复就过来了:“快睡吧,明天还得接着熟悉环境呢。”苏海星抿嘴一乐,合上笔记本屏幕,沉沉入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得过着,苏海星几乎每一天也是在林启这样的“催促”下入睡,直到开学以后,学习任务和社交活动渐渐多了起来,两人才没有像这样每天在网络上“粘”在一起。
他们一家三口平时还住在唐人街的公寓楼,一来苏卫东的裁缝成衣店平日里要张罗着,二来离市区近,不管生活上还是苏海星妈妈去医院复查都方便一些,只在周末的时候才回北效别墅度假,苏海星也不愿意住在学校里,她骨子里还是偏东方女性一些,不像那些美国人,一上了大学,就意味着自由、独立、解放,好像高中以前都是被铁链子锁着长大似的。
如此这般花开花落,夏来秋去,眨眼又到了年底,早跟林启商量好了,来年春假一到就回一趟上海,这段日子两人一直计划着出游路线,忙活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晚上,苏海星计划到一半,实在顶不住迷迷糊糊的想要睡,恍惚中,似乎听到楼下有嘈杂的声音传上来。
开始时并没放在心上,这一带时常有些无业游民,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大街上游荡,多是些叛逆的青年男女,骚动的青春无处安放,深更半夜的在街上东转西晃。
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就在自家楼底下,苏海星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时候爸爸的店面也早就关门打烊了,便起身来披了件外套,去爸妈房间敲了敲门,没有应声,打开一看,只有妈妈在里面睡着了,爸爸却不知所踪,苏海星不禁有些担心,想下楼去看看情况。
走到一楼,看到公寓的玻璃门外一群打扮另类的“摇滚”青年,正围着父亲吱吱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苏海星心里一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刚准备出去问个究竟,苏卫东一眼看到女儿穿着件单薄的睡衣就从公寓楼上下来,又是摆手又是挤眉弄眼的让苏海星先回去。
苏海星摸不清楚状况,见那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多是身着牛仔服,发型朋克风,有的直接套个坎肩,露出整个胳膊的奇怪刺青,这寒风腊月的也不觉得冷,这些人一眼看上去,确实像漫画里的不良青少年。
他们四五个人围着苏卫东理论着什么,其余人要么站在一边“看风景”,要么坐在摩托车上抽着烟,虽然叫叫嚷嚷的,但行动似乎还是有些分寸的,并没有动手或者其他出格的行为。
再看父亲态度坚决的模样,苏海星半犹半豫的又回到楼梯上,考虑再三要不要回家报警,外面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接着传来摩托车“嗡嗡嗡”引擎的声音,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苏海星在客厅里焦急的等待,终于见苏卫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来,张嘴就问:“怎么回事啊爸爸,那些人干什么的?”
苏卫东急忙“嘘”了一声,让苏海星声音小一点,自己也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轻轻说道:“没啥事,都是一些小年轻,参加了一个什么摩托车拉力赛的社团,让爸爸给他们做几十套制服,呵呵,爸爸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潮流,看那奇形怪状的衣服有些眼晕,耽误了他们的进度,大晚上的把爸爸拉出去跟他们理论来着。”
苏海星气道:“这些人也真是的,迟一些交货至于深更半夜的把人叫出去的么……”
这气头一上来,调门又高了一些,苏卫东忙打手势:“声音小点,别吵醒你妈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再为了这点事着急上火的,犯得着么,你也赶紧去睡吧,爸爸等下去楼下赶工,好歹天亮之前把货给他们交出去。”
苏海星只得答应道:“那我先去睡了,明天还有早课,不能迟到了……”说着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爸,你当初答应的,以后不那么拼命了,好好陪妈妈的,再说了你岁数也这么大了,身体还吃得消熬夜么?”
苏卫东假装脸色一板:“你这孩子,还不知道你爸身子骨是金刚铁铸的?怎么可能顶不住,行了,快去睡吧。”说罢又转身出门去了。
苏海星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真得很想帮爸爸妈妈分担一点,但是他们总是一句话就打发回来了:“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有爸妈呢。”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越是这样,苏海星心里越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了他们,害怕家里的天塌了,就像今天的事,虽然苏卫东已经作了解释,苏海星心里总是隐隐感觉不大妥当,又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想着,但愿是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