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这算不算自杀呢,我想不明白。”
而对方也没有说话。
“暑假过去了,我回到学校。一开始G不知道这件事,很生气地跑来质问我为什么不学钢琴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是不是学费没商量好,付给我200欧一节够不够,还不够?别太贪心了,被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个学弟阻止说下去。我说…”
说到这里,我喝掉了最后一口酒,果糖和酒精的味道刺激得喉咙发黏发苦,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
“我说,我再也不想听见钢琴的声音了。”
“……”
“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自杀,但我非常怨恨那个人。”
“恨我所有花在学钢琴上的时间都成了沉没成本,恨他让我在情报贩子面前显得难堪,甚至恨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在战争中受过更多的苦,更多的磨难却依旧坚持下来的,我的朋友就是一个例子。甚至我们认识的契机就是她用异能救了他一命。这样一来,当初她又何必救他呢,反正都是死。”
云盘旋了很久,雨终于要开始下了。我的手边就有一把长柄伞,但我的手被绷带包成了粽子。也根本提不起打伞的精神。雨声里,我听到一个声音疲惫地讲述:
“直到今年,我走过很长的路,从西西里到海参崴,再到横滨。见识过了残忍,动人,六百多次世界各地的帆和日落,数不清的爱和遗憾。甚至还有很多文具界和水产界的杰出代表,我才终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的苦难是不能比较的。”
“困扰自杀者的可能是平庸的恶,也可能是更庞大更虚无缥缈,空洞一些大概可以被称为[世界的真相]的东西。”
“我不再怨恨了,只是灰心丧气。”
“难道是我不值得托付你的困惑吗,还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再也没有了答案也没有了意义。命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在六百个日夜前落下,我也早就失去了挺身而出当一个英雄的机会。话又说回来,我们是异能者,注定不可能成为某人的英雄,只可能成为某人的怪物。这话也是一个医生告诉我的。”
“我只是…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的话,我想告诉他一句,让他和我都能得到宽慰的话,无论剑是否落下。”
但雨要落下了。
“我不会放弃你。”
“仅此而已。”
我的眼泪也终于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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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笨拙地提着打不开的伞,从树丛后走出的时候,我的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已经离开,甚至老老实实把地上烟蒂都捡走了。我想起偷偷摸摸塞在石头底下的半支烟只觉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