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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活着的人偶国九（第2页）

“这样不是很好么？”费蓉听得心痒痒，这人偶听起来就跟免费保姆似的，那样多好啊！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我记得这是汉话里的一句名言，”约日大爷如是道，吐出的眼圈里带着几分沉重，“活着的人偶成就了尊偶国的无上荣耀，但也是毁灭尊偶国的根源。”

也许很多人看过这样的假设，如果有那么一天人类发明出了有智慧的高级机器人，他们代替人类做了很多，纵容了人类的懒惰，那么有一天他们也许会想创建属于自己的王国，彻底地，完完全全地代替人类占据这个星球——千年前的尊偶国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而最先察觉的不是别人，正是尊偶国的无冕之王，神子。

神子赋予了人偶生命，让他们身体灵活而且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的便捷和能干让拥有他们的主人爱不释手，并且渐渐成为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农耕，贸易，日常生活，活着的人偶以一种完美谦卑的姿态悄然无息遍布了整个尊偶国，神子开始发现他的子民慢慢变得懒惰，变得无所事事，甚至被人偶掌控了他们的生活。神子开始忧虑，担心他的子民会被人偶背叛，担心他的王国会被人偶侵占，所以他渐渐地不愿意再接受人们将人偶送到神殿，并且给予他们活着的荣光。

费蓉终于察觉到了这样的人偶带来的弊端了，“那么神子没有想过把那些人偶都销毁么？”

约日大爷估计是没想到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做事居然如此凶残，愣了一下才道：“到底是大家一番心血做出来的东西，神子一开始也没说要毁掉他们，只是不再赐予人偶新生，而且还劝告尊偶国的人要防备他们。可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用人偶做事，他这么做，就让那些人和人偶都不满了……”

神子到底是神，不如日日陪伴自己的人偶贴心，也或者说当时的尊偶国的人都疯魔了，活着的人偶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便利，还有名声、金钱、权势等等，甚至有人起了歪心，想将自己的身体做成人偶的那样，以求得到更好的身体和更长的生命——不在那个时代，人们永远无法了解尊偶国的技艺究竟精湛完美到什么程度——所以神子的做法让供奉他的尊偶国子民起了异心，认为神子在为难他们。

而人偶们也不满了，他们虽然有了人类的生命和智慧，说到底还是没血没肉的玩意儿，他们只知道这个让他们活着的神祗也有可能会将给出的东西收回去，死亡对于大部分能独立思考的生灵来说都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这样的恐惧足够他们做出很多让神子更加怀疑他们的举动。

矛盾就在三方人、人偶和神祗之间的互相猜疑、防备中渐渐激化，曾经虔诚的信仰沾上污秽，单纯的忠诚被猜忌蒙蔽，繁荣的王国的根基在隐隐动摇，然后在某一天，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传言在尊偶国中兴盛而起，让整个王国都开始沸腾疯狂。

“神子百年一转生，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约日大爷抖了抖烟灰，道：“说吃下神子的血肉，人能百病痊愈长生不老，人偶能白骨再生化身成人……你们说，你们听到这样的传言会不会心动？”

“……”乘小呆瞬间瞪眼——这是什么节奏？人偶国版本的唐僧肉？！

费蓉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他们这是打算把神子煮来吃了？”

林映空若有所思，“神灵因信仰而得力量，尊偶国已经失了对神子的信仰，再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他应该会放弃尊偶国吧？”

“没有，”约日大爷却道，“直到最后一刻，神子都没有放弃他的子民。”

他是尊偶国的王，是他们的神，即使他的神殿四周已经聚集起了很多觊觎着他的血肉的人和人偶，但他的心依然没有动摇，尽着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劝说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回归过去平静安宁的生活。但是裂缝一旦产生，又怎么能随意抹平，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惧总能刺激很多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不知道是谁带头第一个袭击了温言劝诫着他们的神子，从此癫疯的狂潮被打开，所有人都像是失了心智一般狂涌而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纵然是神也不能抵挡如蚁群般想要啃食他的成千上万的人，以及人偶——更何况，这是一个不愿意对自己的子民动手的神。

“所以，神子死了？”封容问。

“嗯，”约日大爷沉重地点了点头，“生吞活剥，万人分食。”

短短八个字语气不重，却能轻易震撼心魂——听多了神明毁灭国度的故事，截然相反的却更叫人心寒。

“神子死后，那些人偶无论有没有分食他的血肉，都一样开始虚弱起来，好像神子的死亡也把他曾经赋予的生命全部收了回去。吃了神祗血肉的人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变化，人们开始恐慌起来，担心弑神会遭到天谴……”

也许也的确有天谴，完全忠诚于神子的神侍为他的逝去而震怒，带着军队踏平了他们曾经为之奉献的尊偶国，与此同时人偶们也开始集结起来想杀死所有掌握着制造他们的工艺的人类，没有人知道那三方混杂的一战到底有多么惨烈，只知最终是以神侍的惨胜作为结局，繁荣的国家一朝覆灭，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人在远离废墟的地方建立了几个小得可怜的村子，从此不再以制作人偶为生，而神侍带着他残存的军队在神殿所在的地方隐居起来，最后形成了如今的尊偶村，并且警告所有尊偶国的遗民不得靠近那里半步。

“现在我们也不敢去那里，尊偶村的人也很少出来，反正小老子我活到现在也只见过那么三两回而已。”约日大爷叹息着道。

封容沉默了片刻，“你们不靠近那里，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个流传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