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木仔细打量一番,见他精神饱满,眉眼间也并未强撑的痕迹才略略放下心来,小声将方才的响动告知了魈。
绿发的仙人听完叙述,思索了片刻,方才出言解释道:“层岩巨渊……是五百年前璃月对抗漆黑兽潮的主战场,为了迎击灾厄,当时的人类使用了仙人密法,将灾兽和自身都封印在了此处,形成强大的屏障。如今看来,为了消耗灾兽精力,屏障内部的空间被混乱地分割开来了,你所听闻声响却找不到人,多半是由于发声者并非身处附近,而是混乱的空间将声音传递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苍木陷入沉思,但又不免好奇:“既然这地方这么危险,魈哥为什么会来呢?”
那可是魈欸!勤勤恳恳守护璃月千年,连海灯节都不给自己放假,苍木可真是太好奇他请假的理由了。
魈听到问题,抿了抿唇,垂着眼眸的侧脸无端有些落寞:“告诉你也无妨,五百年的层岩之战中,有一位无名夜叉挺身而出,带领千岩军对抗兽潮,甚至最后身殒在此……夜叉一族征战多年,饱受业障困扰,早已血脉凋零,但当年鼎盛之时,也曾有诸多族人聚集于帝君麾下,其战功赫赫者五人,彼此同生共死,早已视作兄弟姐妹……除我之外,其余四人中三位死于非命,一人不知所终……”
苍木明白了:“所以,魈哥是想来看看,这位突然出现在层岩巨渊的无名夜叉,是不是当年失踪的那一位对吗?”
魈轻轻“嗯”了一声。
苍木咬了咬嘴唇,说不上来的心情复杂:“他们身亡、失踪……是不是都和业障有关系呀……”
“业障乃是魔神身死而不甘的遗恨情绪,而夜叉一族善战,与其纠缠,铲除妖邪后被污染也是难免之事。”魈的语气很平静:“这是我等的宿命。”
苍木明白了,所谓战功赫赫,除去实力强大,也何尝不是浓厚业障缠身的另一种说法呢……
“要是我能早点出现就好了……”苍木垂着脑袋,不由得郁郁。
她偶尔也在想自己明明有着吸收魔神残念的天赋,为什么不是千年前出现,或许这样她的用处就会更多些。
“不要这样想。”魈连说话都少,就更别说安慰人了,他见少女垂着脑袋,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得干巴巴说一句:“千年前的璃月不比今日平稳,不出现在那时未尝不是好事。”
“你的出现,最终还是根除了这片大地上千年的业障……这样就很好,往后不会再有人因业障而饱受煎熬,这样就很好。”魈如此说道。
苍木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怨我吗?不觉得我的存在会让他们的牺牲像个笑话?”
明明如此惨烈的历史,如此繁多的牺牲,那么多亲人朋友因此死去……自己也因这千年的痛苦而饱经折磨。
偏偏业障在她手中乖顺可欺……那么那些人的牺牲,那么只能称一句不合时宜?
“我有想过。”魈平静叙述着曾经的想法,语气却不夹杂着一丝怨气:“夜深人静时,业障躁动,也曾用另一个声音问过,倘若你早日出现,夜叉是否便可逃过这宿命,为何得以逃脱之人仅仅剩下恶贯满盈的我……业障是负面情绪的产物,会勾起人心中埋藏最深的恐惧和想法,所以他所言的那些,也正是我想过的问题。”
“魈哥……”
“我也同你有过相似的疑问──在夜叉五人中,曾于梦之魔神麾下的我作恶多端,精于杀戮,对尘世并未眷恋,本应是最该死去,最该死去之人……可为何偏偏是我活到了现在。”
“不是这样的!”苍木慌乱地反驳他:“是梦之魔神奴役你,让你做坏事,是她──”
“但人是我杀的。”魈冷静道:“即便是她的胁迫,那些人依旧是我所斩杀,我还吞噬了他们的美梦,夺走了那些人最后一点希望。无论梦之魔神如何胁迫,我的确,亲手夺取了无辜者的生命。”
苍木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四个比我要光鲜开朗得多。”魈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过往:“浮舍最喜欢热闹,性格爽朗豁达,弥怒心灵手巧,为人体贴细致,伐难娴静端庄,最能察人心意,应达活泼开朗,乐观积极……无论谁活下来,或许都能享受安稳日子。”
“相较之下,我往往是最为笨口拙舌的那个。”魈微微侧过脸庞,看着苍木:“你说,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