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鸿哈哈笑了笑看着傻站在一旁的舒以安,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怎么?看见祖父来了傻了?不高兴?”
舒以安还没从见到祖父的震惊里缓过来,傻傻地看着老人,眼睛里忍不住蓄满了泪水。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外祖父会突然出现给自己这样大一个惊喜。她原本以为一个人出嫁也没有那么难过,直到下车前褚穆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问,准备好了吗?她才知道原来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是多么糟糕,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任何期盼,这样的婚礼是多么难熬。
到底是小姑娘,带着花冠的头垂下,慢慢红了眼眶:“我以为,我以为您不会来的……”
舒雪鸿见着穿一身婚纱的孙女,心中感慨万分:“一辈子一次的婚礼,怎么能不来呢?”
既然女方中有了长辈,就不再需要俩人共同走红毯这个环节了,隋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忙招呼着仪式开始。
铺满了红玫瑰的地毯长达十米,舒以安挽着舒雪鸿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底下的宾客就悄声议论。
“听说,这新娘子也是背景不浅呐。”
“怎么?不是说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吗?”
“哎。”有知晓的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比这个可厉害,那老爷子叫舒雪鸿,听说是当年九三学社的头届社员,是个著名的国学大师,正八经儿的文化人。那时候还是北平大学的学生呢。”
九三学社,前身是民主科学座谈会,那个年代的舒雪鸿意气风发博学多识,在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名动北平的高级知识份子,写了很多很多登报的文章,字字搁在当年都能引发热潮。
其实,舒雪鸿在舒以安离开扬州的半个月,这心里都是空落落的。一日他抽出时间去后山看故去的儿子儿媳,忽然发现墓碑前搁置了很多很多白菊花,他就知道,这是舒以安来看过自己的爸妈了。老人盯着碑上俩人黑白的照片,心里十分难受。不禁倚在墓旁老泪纵横,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他原本打算在扬州养老终此一生,这是为新中国忙碌了半辈子的老人在退居之后就下定的决心。每天养花种草,修身养性,可是到了舒以安结婚的前一日,老人忽然翻箱倒柜的找出个物件儿,说什么都要管家订了去北京的机票。难为八十几岁的老骨头,忍受着高血压身体不适的痛苦,硬是撑了两个小时来到了这个多年不曾来过的城市。
褚家夫妻见到老人的时候也是一愣,没明白他究竟是何人怎么出现在了婚礼的现场,还是舒雪鸿身边的管家拿出了证明老人身份的证件,笑着解释:“这位老先生也算是娘家人,舒以安的祖父。”
褚父和隋晴这才反应过来,忙把老人请到会客室去坐,心情说成是惊讶也不为过。没想到来自江南的舒以安竟然还有这样的家世。舒雪鸿宽厚地示意夫妇俩也一起坐,让青山拿出一直从扬州带过来的一个锦盒。
盒子四尺见方,周身用的是著名的蜀绣,开关处的接口是用一块红宝石镶嵌而成的。只消一眼,就能知道是个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丫头嫁过来,她爸妈去得早,留下我老头也没准备什么,这个,就算是给她的陪嫁吧。”
褚父和隋晴当下就表示不能收:“孩子嫁过来本就属于委屈,哪里还拘得下这些礼数。”
舒雪鸿也不顾夫妇俩的推辞,直接打开了那个锦盒。是一只通身白玉的细羊毫,笔身上还清清楚楚的刻着年月,1949年10月。
“这一辈子没攒下什么,这个还是我的老师当年送给我的,玉的成色倒也还算不错,你们也别忙着拒绝我,这个东西我给的是有原因的。”
舒雪鸿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我们以安也是从小教习规矩礼数长大的,论学问才情老朽敢说是配得上你们褚家的,我越来越老也经不住什么大风浪了,这个只当是你们夫妇俩给我的一个承诺,我舒家的人在你们这里,定是会安然无恙。”
褚父郑重地接过舒雪鸿递过来的盒子,严肃地对老人保证:“您放心,我们褚家保证不辜负以安。”
老人握着舒以安的手站在台上还是永远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的样子,婚礼进行曲快结束的时候,老人才颤颤巍巍一脸不舍的把孙女交到褚穆的手里。之后的仪式万卷不离其宗,交换婚戒后两人彼此清晰坚定的说出我愿意,然后证婚人正式宣布两人结为夫妇。
褚穆轻轻拨开舒以安额前柔软的头发,将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舒雪鸿笑意盈盈地看着俩人,起身离去。
褚穆望着老人的背影,想起刚刚他趁着舒以安去换衣服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她告诉我自己要结婚的时候很平静,我不知道你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喜欢你,我的孙女我了解。”
“可是她作为你的妻子,将来你一定要比我这个做外公的更了解她。我和她爸妈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宝贝,你也得珍惜啊。”
褚穆也记得他给老人的承诺,他挺拔地站在舒雪鸿的对面,目光坚定,朗声应下:“言忠信,行笃敬。我明白您的意思,放心。”
舒雪鸿很少遇到过像如褚穆这么聪明的人,只要自己稍稍点通他就能猜到其中深意,老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忙,等有机会带着她回来看我。”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就明白了,这个曾经经历无数的老人,承认了这个舒家的女婿。
因为舒雪鸿的到来,舒以安一整天都是晴朗的。晚上她和褚穆一起送老人到车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影子,舒以安忽然仰头对褚穆说了一句话。:“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褚穆一愣:“什么?”
“外公告诉我的。”夜光下,舒以安笑得像一朵花,“我嫁给你啦,就要和你、和你的家庭和睦相处,你放心吧,我会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妻子的。”
褚穆失笑,一把拉过舒以安的手往车里走。
“去哪啊?”
“不是说做妻子吗?当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