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受委屈了。”
杜少卿看着像受委屈孩子一样哭泣的东方玉,看着这个十几年前就开始追随自己的男人,极罕见的揉了揉他脑袋,温和解释道:“墨花星球上的事情我知道,那是胡链这个废物弄出来的事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总统先生确实事前毫不知情。”
东方玉用酸臭的衣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听着师长的解释,不由愤怒地向后退了两步,大声喊道:“总统不知道?那古钟号呢!”
“那是西门做的,难道总统也不知道?师长,难道说西门死了,我们就可以随便让他给那个黑脸总统打替罪羊?”
杜少卿脸颊线条骤然僵硬,沉声喝斥道:“够了!”
“不够!”
东方玉的脾气向来酸厉而又暴躁,不然当年不会和七组闹出那么大的乱子,铁七师最老的那批军官中,西门瑾以擅于猜测杜少卿心意著称,而他则是以唯一敢和杜少卿正面辩论的人而闻名。
“就因为那些政客的破事儿,我在战场上中弹肠子流了两盆然后再塞了回去!我在墨花星球西南战区躺了几个月的担架!我被那些原来瞧不起的小崽子们抬着东奔西跑到处躲藏,才活下来!”
“如果总统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这场谋杀,那后来呢!那我后呢?为什么我回到联邦后他们还想杀我灭口!”
东方玉猛地一把扯掉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腹,除了腹部那道恐怖的陈旧伤疤,还有无数道近日的伤口,现在那些被挣破的伤口不停流着血,腥臭的脓水被冲开,惨不忍睹。
四周的铁七师军官看着他身上这些凄惨的伤口,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师长,看看我身上这些伤。”东方玉瞪着杜少卿的脸,厉声吼叫道:“我回到联邦的第一天起,政府的特种兵就开始追杀我们,跟着我的那名NTR队员只不过撑了两天就死了!”
“我对不起他,如果当时我让他跟着七组哪怕是跟着许乐离开,或者就不会死!他不该死,我们熬了那么久爱了那么多苦才从墨花星上逃了出来,结果却死在了联邦!我不甘心啊,师长!”
他的声音里满是对联邦政府和那位总统先生的怨毒,凄厉喊道:“他们想杀死我,可是我死了吗?没有,哪怕我身上已经烂成这副鬼模样,可我还是活着,为什么?因为他们忘了我也曾经是铁七师的一个兵!”
“师长,当年你主动要求去七师担任独立营营长的那天,就曾经对我和西门说过,生是铁七师的人,就不能随便去死。”
“师长,我没死。”
“师长,我去NTR熬了整整四年时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肯自杀,我熬了过来,为什么?因为我不想给铁七师丢脸!”
东方玉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抬起下颌,骄傲看着自杜少卿大声说道:“所以我不想我最尊敬的少卿师长,做出让整个铁七师丢脸的事情!除非师长你不认我是铁七师的人,那就让机甲从我身上碾过去!”
杜少卿默默看着他,深青色将军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忽然抬起手臂砍在东方玉的左颈处,然后他没有再看一眼昏倒在军官们怀中的此人,直接转身走向军车,将要登车之前大声喊道:“医务兵!”
“在!”
“让他活着。”
“是。”
坐上军车副驾驶座,眼角余光落在后排被铐住的周玉脸上,明明周玉此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杜少卿却总觉得看到了几丝很淡的嘲讽。
东方玉曾是一团团长,周玉是现在的二团团长,这两名名字里都带着个玉字的军人,是他曾经最器重信任的下属,然而今天却……
杜少卿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焦虑,身体有些热,那双剑眉缓缓皱起,下意识里解开了笔挺将军服从上到下的第三颗扣子。
……
……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这一天铁七师向首都的进军,看上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在路上却不停被迫停下前进的脚步。
部队进入望都郊区后,再次停止,所有机甲战车和士兵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这一次被迫暂停前进,是因为由望都通往首都的二号高速公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军用MX机甲自然可以通过田野继续高速突进,数百辆装甲车和军车队却无法做到,如果要进入首都控制局势,维持秩序,那么单独依靠沉重杀人利器机甲是远远不够的。
铁七师数百辆装甲车及军车没有进入二号高速公路,队伍正等待着工程机甲把交流道和辅道打通,然后进入军备通道。
这是早有预案的局面,所以杜少卿此时并不焦虑,他望着窗外堵塞的交通,皱了很长时间的剑眉缓缓放松下来。
窗外是拥挤的人群和车流,无数辆民用轿车伴着欢快的鸣笛,争先夺后涌入二号高速公路,然后向远方那座城市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