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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王蒙居然泪尽还一笑(第1页)

国家出版局后来独立出去,文化部重点管艺术,设有艺术局、艺术教育司(只限于艺术院团和艺术院校),还有群众文化司和文化管理司等。从以学术研究的文艺报刊向新闻事业的文化报纸进行角色转换,对我,可说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我没有学过新闻,编辑部也没有一个学新闻专业的,新闻不同于文学。

报社是在相当困难的情况下组建的,办公条件之差更甭提了。偌大一个报社,只借住文化部招待所十多间屋子,过道就是会议室。自己带饭,单身者吃住都在办公室,响动之声相闻,碰面嘻嘻哈哈,朝夕聚首,相濡以沫。一天,王蒙专程来报社视察,在各房间转了一遭,不禁叹曰:“没想到你们报社这么苦!”感动地说:“办这张报纸,是朱穆之同志当时下的决心,是在没有配全领导班子,准备工作不充分的情况下上马的,上马很仓促……你们是赤贫户!”

他许诺说:“至于干部任命和报社建制,这个好解决,争取尽快配齐。”

常务副部长高占祥也来报社,鼓励大家说:“你们大胆工作,出问题有我兜着。”

我感到自己肩上任务的沉重,报社的一切工作都要在改革精神的激励下艰难地向前推进。关键是体制,出路在改革。

然而,报社的条件一直没有得到根本改变。其实,部长办公的条件也很差。试看王部本人的办公室(沙滩北大红楼后院,楼前是大院,据说是五四运动时北大学生集合的地方),一小间,两头沉,和我的一样大。后来,王蒙的办公室搬到楼下的孑民堂(原为清乾隆朝公爵的宅第“松公府”,民初归并北京大学,北京大学为了纪念蔡元培,改名“孑民纪念堂”)。孑民堂两进四合院,有垂花门,东西配殿,带坐凳栏杆,正殿五间,带月台,风格近似颐和园的园中园。高占祥是常务副部长,坐在正殿东房办公,王蒙部长坐在正殿西房办公。1989年,贺敬之代部长来,物是人非,也在这里办公,坐在同一把没有挪窝的普通交椅上。

王蒙重视这张报纸,部党组除过重要的外事活动和人事安排外,一概通知我和李中岳参加,大到举办中国艺术节,小到要不要邀邓丽君来大陆演出,更不用说帕瓦罗蒂、多明戈,尽可以大胆发表不同的意见。党组会上有几顶决策(可以毫不夸大地说)是具有历史性的,例如举办中国艺术节及动议中南海举办春节文艺家联欢会等,都是在王蒙的提议下得以实现的大手笔、大动作。

从一开始我就注意观察王蒙主持会议,特别是部党组会。只见他思路清晰,举重若轻,条分缕析,头头是道,要言不烦,妙语连珠,满堂生辉,会场气氛极佳。作为新上任的作家部长,动人心者,莫过于对于创新的张扬,以及对广开言路的渴望。心气高,哪怕非常难听的话,他也硬着头皮听着。我心想,王蒙啊王蒙,你少年布尔什维克的活力,老革命的“杀伐决断”,能下能上,理解万岁,荣辱不惊,俯仰自如,指挥若定。真行啊,您!

1986年年初,文化部新任党组班子在全国文化厅局长会议上提出:“争取我国文化艺术工作有一个长期稳定的发展。”1987年提出:“本年度文化工作的主要任务是‘以四项基本原则为指导,继续争取全国文化艺术工作长期稳定的发展’。”作为文化部的机关报,《中国文化报》不遗余力地宣传改革大局,努力营造安定和谐的气氛,努力完成部党组的任务。1987年年初,我们发表了以《做安定团结的模范》为题的社论。全国报刊整顿,没有发现《中国文化报》公开发表过否定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主张全盘西化的文章。

1988年6月王蒙来报社,进一步明确办报的方针:《中国文化报》的对象首先是百万文化工作者以及作家艺术家,其次是大量中小知识分子和中层以下干部。“报纸要有新闻,有学术讨论,有副刊,但都必须有的放矢,不要太没边儿。”“报纸不求大,要求实,还是那十二个字:主导性、开放性、群众性、可读性。”

1988年7月,王蒙对我说:“报纸要增加信息量,地方消息多发,因为文化部对下层了解很少;文化问题的争论、矛盾、摩擦,用适当的方式有所反映,吸引人们关注,如剧团改革等,不能一边倒。对于目前形势,各界人士表示忧虑,有的责难挺厉害,如王元化说‘文化滑坡’,林默涵也这样认为;对于《北京音乐报》之类的抵触情绪,不能置若罔闻;对于文化市场,大至‘以文补文’的口号、艺术家自费留学、人才外流,小至北图借书收押金(有的名人借书不还),很多很多,要反映分歧,有所引导,不能不说话,两种意见都见报,开展热门讨论。”

为了及时沟通部党组与报社之间的联系,王蒙让我们抽调专人作为《中国文化报》常驻文化部的记者。

王蒙大事不糊涂,大局看中央,秉公办事;敏感但不冒险,灵活却相当谨慎。

他给我的大原则无非两条:一、坚持社会主义制度。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少干预。二、两手抓。一手抓改革开放,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提高国民的文化素质。又补充说,政策执行中会产生摩擦,他本人可以上情下达、下情上达,沟通上下左右,把自己当成一座顺利通行的便桥。一般人事纠纷,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化干戈为玉帛。南京作家给报社送来一封信,揭露职称评定中的不正之风,发表后引起当事人强烈不满,上告到王蒙。王蒙要我妥善处置,一定不要把事态扩大。为此,他特意写信给陆文夫,让陆文夫无论如何想办法化解矛盾,让双方重归旧好。

王蒙上任,也有为难之处。他面对的都是文化部前任资深的老领导,都有参与决策的话语权,在一些较重要的议题上意见难以一致,很伤脑筋。周巍峙、林默涵、陈荒煤……对待一些事情各有好恶,如:能不能多讲自由啊,要不要提反封建、反极“左”啊,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在如何调整文艺领导与领导之间的关系问题上也时有歧见。

王蒙自视甚高却自律甚严,一切从中央的原则和口径出发,事事以党的正式文件为依据,不越雷池一步,清正廉洁,手里不过钱,非礼勿视,躲避女色……不让人抓住哪怕小小的一根辫子。

王蒙请辞,中央批准,任命贺敬之代部长,并派考察组进驻文化部。王蒙对我说,贺部长找他谈话,询问“阎纲表现如何”。他答:“阎纲坚持马列,能够按照部党组的精神进行工作。”说完后,突然又解释说:“哎哟,坏了,我说你‘能够按照部党组的精神进行工作’,这不害了你吗?谁又在领导党组工作啊!”

王蒙辞掉部长之后,我曾对《中国文化报》上出现的怪现象和当前的文艺批评状况坦陈个人意见,发表了《观沧海》《答〈喜剧世界〉问》《假若我是一个文化工作者》《自称姓马的不一定是马克思主义者》(原名《一个自称是王成的人》)、《关于文艺的方向、方针、批评标准问题》《对当前文艺的几点意见》《真话与真理》等。王蒙见我,嚯嚯大笑,说:“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你却……还得写呀!”我抱拳,报以窃笑。这时的王蒙,正在为那碗《坚硬的稀粥》写申诉、打官司。他递给我一份意见书和民事起诉状,称:“1991年6月14日《文艺报》‘读者来信’违背了党的生活准则和公民名誉权限不受诽谤的法律准则,严重地侵害了我的名誉权,败坏了我的名誉,不得不诉诸中央,诉诸党纪国法,诉诸舆论。”

他就是这样,有时和稀泥,有时敢碰硬,坚守自己的处世哲学。

再往后,进入21世纪,王蒙见面总是说:“你还好吧?看见你写……了,还得写啊!”后来再见面,总是说:“身体还好吧?挺精神的!老成精了,多写,现在可以写了!”本性难移,爱开玩笑。

再再往后,文化部长满一届,王蒙递上辞呈,复归作家的本真,访问一百多个国家,出版文集四十五卷。

崔瑞芳逝世,王蒙悲痛欲绝,晚年王蒙和单三娅创建新家,招待我们,散发喜糖,其乐融融。

王蒙本真是作家,他说:“长篇小说是我的情人!”

他之于中国,是活生生的体验、很深刻的存在!

2021年的一天,王蒙打电话给我,问我身体状况,我说:“远不如你,你每天慢跑,肯定长寿。”他说:“现在不能那么锻炼了。”我说:“不幸啊,同辈人走了不少。”他说:“剩下的都是精品!”我们大笑。

我祝贺他荣获“人民艺术家”的称号。这是2019年9月29日上午,唯一一位由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授予“人民艺术家”荣誉称号的作家。

他说:“奖章好沉啊,纯金的,我常年挂在卧室不戴。”

《王蒙文集》一千六百万字,共四十五卷(他开玩笑说,得启用吊车调动);《王蒙自传》三部曲,自称是“一个人的‘国家日记’,一个国家的‘个人机密’”,实话实说,净捞干货。

王蒙每天慢跑八千多步,仍然坚守在创作的第一线。他说,我现在还未感到年老体衰,还要做“创作的劳动力”。

王蒙本真是作家。“长篇小说是我的情人!”

“居然泪尽还一笑!”

自我放逐,平衡上上下下,他之于现代中国,活生生的标志,绝顶聪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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