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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3页)

宋玲子想到厂里效益不好,本来就是将就,加之其他车间女工也在陆续离职另谋出路,韩青阳一说补偿三万块钱,她立马就答应了。离职之后,她用这笔钱给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

韩秋燕竹筒倒豆子般将宋玲子的事讲完,意味深长地对范大力说:“宋玲子是个好女子,她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脑袋一根筋,有时候分不清是非,被人利用,但她认为你本性不坏,不嫌弃你的家庭,还愿意跟你一起奋斗,多好的事啊!”

约莫半个小时后,宋玲子和另外十几个女子被一辆面包车拉到公安局关进一间大房子,讯问室就在隔壁,有隐隐约约的问答声传出来。偶尔一声大喝:“你说不说?”吓得宋玲子她们心惊胆战,几个年龄小的姑娘嘤嘤地哭起来。宋玲子从她们遮遮掩掩的对话中知道了,除了自己,其他人大都是明码标价的小姐。

“刀架在脖子上也别承认,知道不?你们交代得越多他们越喜欢。你以为他们扫黄是为了社会治安?狗屁,见他妈的鬼,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几个钱嘛!”一个白裙子女孩跟那几个哭泣的女孩说。

隔壁传来一声惨叫,女孩们都吓了一跳。白裙子女孩也哆嗦了一下,不吱声了。宋玲子始终站得远远的,因心理防线正在土崩瓦解。那个白裙子姑娘长得和厂里的小芳有几分神似,特别是眉眼之间的风情,一点笑意就很是撩人。宋玲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是哪个厂的?”白裙子姑娘也注意到了她,凑过来跟她打招呼。

“缫丝厂。”宋玲子说。

白裙子姑娘笑起来:“我知道你们厂。不瞒你说,就那厂长也不是啥正经东西,都包过我好几回。你不知道,那厂长跟我说,他一年在厂门口的馆子都能吃十几二十万,还说有机会带我跟他去考察。其实说白了还不就是游山玩水……”

宋玲子还没听她絮叨完,就被带进了讯问室。

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面容黝黑的警察坐在桌后。

按惯例问了姓名之后,他话锋一转:“你卖过几次淫?”

“一次也没有。”

再不去想跟韩青阳做过的那些糟心事儿了。大半辈子过了,如果连范大力这样的愣头青都看不起自己,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儿?之前在广东和江浙谈业务认识的经理老总少说也有十来个,经常联系并处成哥们儿的也有四五个,他不相信自己找不到工作。

他分别联系了三个纺织厂和一个印染厂,就数印染厂的老总答应得最爽快,让他赶年前过去,说恰好缺一个懂生丝质量和市场、能和丝厂对接业务的人,去了就是业务部经理。电话里谈妥了大概待遇,他才跟老婆和儿子摊牌。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他老婆硬是不想让他走。小城里的人,都讲究个过年回家团圆,只见过年关往回赶的,没见过年关赶着出去的。老婆说:“又不是等米下锅。你走了,我们年过着啥劲哪!”老吴心里郁闷,直叹气,也不解释,给儿子交代一番就走了。

走之前,儿子问他:“听说新的丝厂年后要招缫丝熟练工呢,我媳妇能去不?”老吴闷头想了一会儿说:“她夏莉莉能有多大能耐?反正我不相信她能干长久。你媳妇去不去你们自己做主,我不管。”

老吴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下了火车却和印染厂的老总失去了联系,电话打到家里没有人接,打手机老是关机。老吴疑窦丛生。还好他知道厂子地址,汽车站倒了两趟中巴,又搭了一个摩的,连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到了傍晚才找到那一片工业区。那家印染厂很大,两个三层楼的车间灯火通明,厂大门前守着精神抖擞的保安。老吴向保安打听老总的去向,保安告诉他,老总不在厂里。

不在厂里,难道在家?老吴脑袋嗡嗡响,急忙问老总去哪儿了。保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许是猜出是从外省来的,不愿搭理他,说:“老总去哪儿了不是我们能问的,即使我们知话说开,范大力也不生气了。他没想到还有人能看得起他,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刚好宋玲子也回来了,韩秋燕就借故离开,让两人自己谈去。她一走,范大力和宋玲子倒有些尴尬。宋玲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清清楚楚。她其实怕范大力因为家境不好而自卑,但也着实不知道范大力会不会介意自己遭遇过那么一回难堪的事。

范大力想起那时候在厂里,同组的人说起宋玲子,就四个字“水性杨花”。现在,他突然觉得水性杨花是个好词,很美的词。他红着脸,支支吾吾说自己穷,说自己眼下没想好怎么能挣钱多一点儿,没想好怎么讨人喜欢。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总不能靠你养活吧!”他说。最后他答应宋玲子一个礼拜后给她答复。

宋玲子捂着嘴笑得咯咯的。她其实已经十拿九稳地知道,范大力是喜欢她的,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自从范大力找上门跟老吴打了一架,老吴就下定决心不能再闲着了,他得自己找事做。牛有牛路,马有马道,再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韩青阳身上了,他打心里怀念跟着方文贺干的日子。

他十七岁当兵,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至今左腿还有两块铜钱大的疤。退伍后分到氮肥厂,从保全到工长,再干到车间主任,然后又跟着方文贺进了缫丝厂,当了供销科科长。在这个位置,苦吃过,福也享过,该见的世面也都见过了——从氮肥厂到缫丝厂,这一路的风光让身边多少人羡慕呢!可是,他什么时候着了韩青阳的道儿了?这小兔崽子,总是拿住他一点点把柄就不停地旁敲侧击,让他怒也不得,放也不得。老吴就想,缫丝厂没了,我也不在江城待了。五十八岁的人了,从此就该坦坦荡荡活着,一回一来又得花好几百,老吴觉着不划算,也没脸就这样回去。虽然过年前是挣不着一分钱了,但总算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吧,老吴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国有企业的干部沦落为到南方讨生活的打工仔,他终于体会到了下岗连带着的身份贬值,再委屈也得这么受着了。

连日来,夏莉莉白天和丈夫蒋木楠跑县委县政府、经贸局、银行,来来回回商榷缫丝厂的改造事宜。晚上,她在蒋木楠的指导下翻阅了缫丝厂近五年的生产报表,调阅了厂中层以上干部档案,熟悉各项劳动纪律操作规程、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和市场行情,并叫上吕蒙、孟苏州一起到车间查看机床性能。

夏莉莉在车间干了那么多年,加上蒋木楠也有多年办厂的经验,他们深知管理好一家企业的艰辛。原本想吕蒙有生产车间管理经验,要是能留下就好了,但吕蒙已收到组织部的通知,他得服从组织安排。不过他答应,趁年关间隙好好教一教孟苏州。

蒋木楠曾问过夏莉莉,想经商、想挣钱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回缫丝厂?为了向工友、向社会证明自己?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夏莉莉也在深夜问过自己很多次,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灵魂深处像大树一样伫立着的方文贺的身影。

她第一次参加技术大比武拿了奖,方文贺站在台上讲的话犹在耳畔:“作为缫丝人,一定不要小看你眼前细细的这根丝。一只蚕,一个茧,一根丝;一群人,一条心,一辈子,一起拼。这是‘春蚕到死丝方尽’的蚕门精神,也是一个人安身立命、一个厂屹立潮头的精神。抽丝剥茧,别人看到的是我们手上的技术、人与机器的默契,而我们缫丝工看到的是茧层率,是丝的长短,是养蚕人的真功夫。没有你们,世人就看不到光鲜锦缎的华美;道,也不用跟你说吧!”老吴一再保证是老总的朋友,提前跟他约好了才来的。但保安反反复复就三个字,不知道。包括老总家的住址,也一问三不知。

老吴在工业区找了家小旅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遇到这样突然的变故,第二次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第一次是在皇岗得知受骗的那一夜,难道,这一次又被骗了?可他没有理由骗他呀!他再次像经历过的那一夜一样焦躁不安。

第二天,老吴一大早就来到印染厂大门前,跟着上班人流混了进去。走进办公楼,挂有董事长兼总经理的房门果真关着。老吴走进一间副总经理办公室,里面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听完老吴的介绍,很遗憾地告诉他,老总涉嫌一桩经济案件被检察机关带走已经三天了。

老吴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离开印染厂的,只记得当他拎着旅行包走出工业区面对十字路口时,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幸运的是,另外三家熟悉的公司他当时没有直接回绝。因为年龄偏大,想进工厂办公室混个白领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以前是业务往来关系,人家为了生意上的互利跟他称兄道弟是给他面子。脱离了这层关系,变成了他有求于人家,对方的态度立马有了微妙的变化。客气有余,动真格的不行,人家犯不着再贴人情,何况他那么大岁数呢!等他终于找到愿意在仓库给他安排个库管职位的那一家纺织厂,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老板告诉他,厂里过两三天就要放假,一直要放到正月十六,所以没必要马上上班。他如果不回家,没地方可去,可以先办理入职手续,这样就可以在宿舍住着。不过,春节期间没有工资,厂里也不管饭,生活需要他自己打理。如果回家,那就是正月十六前可以过来,十七日安排上岗。

一周之后,夏莉莉一家约了小芳一家、方海、吕蒙一起吃饭。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厂子的规划。

“我们只要三百名工人上岗,所以,我们现在能用得上的有办公区、煮茧车间、扶摇车间、缫丝一车间、一栋宿舍楼、食堂、澡堂、库房。质检和扶摇放在一个车间,县幼儿园、托儿所目前齐全,所以厂里的幼儿园取消。那剩下的是用不着的,织绸车间、车库、幼儿园,还有一栋宿舍楼。这一部分资产,我们在投产后,再注册新的公司来进行合理规划,预备做商住楼盘开发。还有,靠街道那栋宿舍楼的一层商铺,全部半价租给想创业的下岗职工。”

夏莉莉侃侃而谈。方海听着听着脑海里就闪现出最初见到夏莉莉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的她,一番账算得令人只有佩服的份儿。不过,她只要保住缫丝厂核心在就成!

他忍不住笑:“莉莉姐,你为啥变得这么精明了?”

“当然是……压力跟成长。南下的日子,每一天看着街道上那些步履匆匆的打工人,自己不努力都不行啊!刚好,在我们家蒋先生的教导下,你莉莉姐就这么成长起来了。”

夏莉莉侧脸望着丈夫嫣然一笑。

“你这么聪明,无须我教。”蒋木楠瞅了她一眼,笑道,“你那是在小酒馆历练出来的。以小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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