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九五之尊,这几年的忍让他越发沉稳,可相对的,那些憋气都压在心里,今日终于找到缺口,一并发了出来。
谢婉凝叹了口气,到底担心他气坏了身子,她担心他,也隐约有些心疼,可却一丁点都没有害怕。
她相信萧铭修不会真的把自己气到失常,也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如今这一场发作,很可能是他演的一场戏。
只是假到真时真亦假,这里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谢婉凝一瞬间想好了如何应对,她没敲门,也没让沈雁来禀报,自己打开隔间的门扉,一步便踏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昏暗。
因为宁多福一直跪着,燃到油灯枯竭的宫灯突然熄了,窗户遮着窗帘,朦朦胧胧的只透出些许光景,却没有照到萧铭修的脸上。
谢婉凝只看他背对着自己站在窗边,而宁多福跪在另一边瑟瑟发抖,桌案上的奏折乱七八糟堆在那,萧铭修站的墙角处甚至还有一个碎裂的茶杯。
谢婉凝却没立即便出声,她就站在门边,目光紧紧盯着萧铭修,待见他突然动了一下手,便福灵心至地哭出声来:“陛下保重龙体。”
她位置选的好,就在门边上,这一声哭喊一下子就飘了出去,叫外面的人都听了个正着。
萧铭修缓缓回头看她。
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御辇里又很昏暗,谢婉凝只能隐约看到他平日里总是璨若星河的眼眸正盯着自己,依旧很有神采。
她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他还没失去理智,便跪了下去膝行至萧铭修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继续哭道:“陛下是九五之尊,承天顺运,便是有再大的事也都能一一化解,若是有人气到陛下,叫过来训斥一顿便是了,也好过在这里自己气坏了龙体。”
谢婉凝虽然在哭,声音也柔和,可却咬字清晰,叫窗户外面的宫人们也都听见了。
整个过程里,两人半句话都没交流,却仿佛福灵心至一般,谢婉凝字句都说到了要害上。
萧铭修这会儿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确实生气,也确实暴怒,可无论如何发作,理智是都在的。
可戏不能他自己唱下去。
谢婉凝这一出,给了他一个最好的收尾。
萧铭修看着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却奇异地一点都不嫌弃,他甚至用衣袖帮她擦了擦脸,冲她万分柔和地笑了笑。
他刚一放松,谢婉凝便感觉出来了。
同床共枕三载,他的小习惯她多少能了解一些。
再一抬头,却突然被他擦了一下脸,谢婉凝往他面上望去,却看到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他以前也经常对她笑,说正事的时候如翩翩君子,闲谈的时候又似温柔郎君,夜里颠鸾倒凤的时候,每次她被作弄得要哭不哭求饶,他还会笑得一脸邪气。
这么多的笑里面,这是迄今为止最令她心动的一个了。
那温柔仿佛能化出水来,如丝丝细涓流淌在她心中。
谢婉凝感觉到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却听他说:“傻姑娘,这哪里是训斥就能行的?这等伤天害理,违背人伦,自私自利,枉顾国法的朝臣,可不能单只训斥两句便罢了,只是……”
最后这个只是,真是意犹未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