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文楷包扎好手臂,走进病房。他站在毕然病床的床尾,耍了点小性子拍了拍毕然被子下的腿:“我得回去了,一整晚没回去,菟核跟阿太估计要饿死了。”
“阿太是谁?”洛嘉的大脑快要宕机了,全凭着意志力在支撑着她,她的注意力一会儿放在老爷爷的吊瓶上,一会儿放在毕然的吊瓶上,又观察他们两人的情绪状态。
单文楷指着毕然:“他的乌龟。”
洛嘉眉眼微蹙,不友好地向毕然投去鄙夷的眼神,低声喃喃几句。
单文楷打了个哈欠,一下子就传染给洛嘉,她连续打了三个哈欠,眼含泪光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先走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单文楷的脚还没迈出去,就暂停了,差点被自己骗倒,“不对,有事也不要找我。”
他大声哈欠着离开了。
洛嘉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逐渐意志消沉,她撑着最后一丝顽强跟毕然交代:“你帮忙看一下老爷爷的输液情况,还有你自己的,我得睡一会儿,撑不下去了。”
话音一落,洛嘉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姿势十分奇特,脑袋往后仰,脖颈没有支撑点,身子也在慢慢往下滑动。
就在毕然担心她要掉下去时,她的脖子恰好倚靠在扶手上,双脚抵在病床腿上,发出了沉沉的呼吸声,睡得特别熟。
洛嘉醒来的时候,正巧是中午十二点,还没完全苏醒过来,她拿走了毕然的手机,去到食堂买了两份饭,付完钱要走的时候,站在原地思考了小半会儿,回头又打包了一份饭菜比较容易嚼咽的。
回到病房时,直觉告诉她,赌对了。
老爷爷的儿子没来看他,外面的风雨太大,洛嘉猜想也许是无法出门,可这个理由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为其他病房的几名家属,穿着雨衣冒着风雨来送餐了。
老爷爷很自然地接受了洛嘉带来的饭菜,他还是笑呵呵地说:“等我儿子来了,我再让他把钱还你。”
“没有关系。”洛嘉把买来的两份汤,其中一份让给老爷爷。
他越是如此心知肚明而装作自然无谓,洛嘉越觉得心酸极了。
吃饭期间,洛嘉刚摄入一点碳水,双眼又不自觉地变沉重了。
毕然将汤推到洛嘉的面前:“你喝。”
洛嘉没有做出回应,机械化地咀嚼着米饭。身后的老爷爷边吃饭边讲述一个故事,他非常坦然:“在我小的时候,闹过几年饥荒,大家都吃不饱饭,就有些人家,把年迈的父母带到山上去丢掉。”
听故事的人多了几分怜悯之意。
果不其然,一整天都不见老爷爷的家属来看他,他的身体很硬朗,几乎也不需要怎么照顾,洛嘉只是在买餐时多准备一份而已,或是给他打点热水,其余的事情,他一个人都能完成。
连同医生、护士,一并将这一切的祸因交给外面恶劣的天气,所有人都在装糊涂,没有人愿意看到老爷爷口中的故事变成现实。
到了晚上,老爷爷早早洗漱完,就躲进被窝睡觉了。洛嘉悄悄地站在老爷爷的病床前,盯着上面的岁数陷进沉思。
她碎碎念道:“不想活的人是因为不幸福,想活的人也不是因为幸福。”
猝然间,何兰豆抱着课本跑进病房,径直冲到毕然的身边,双肘搭在被褥上,双脚俏皮地翘起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么晚了,还在写功课?”毕然放下手机,拿起何兰豆撒落在被子上的作业本。
“我是在给阿修和春花腾点空间,找了个借口跑出来。”他很自豪地扬起下巴,像在炫耀一般,“哥哥,我很快就要有新妈妈了。”
洛嘉从悲伤中抽离,走到何兰豆的身边:“什么意思?”
“春花在照顾阿修,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我不要当电灯泡。”
毕然问道:“你爸爸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阿修没有说哪里疼,今天一直在吊水,蓝姐姐说是受内伤了,要消炎。”
何兰豆脱去鞋子,坐在毕然的床上,两人中间架起了餐板,毕然为他辅导功课。
洛嘉缩在椅子上,盯着认真讲功课的毕然,渐渐泛起困意,不知不觉中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