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财团大部分都是书香世家,经营的项目也是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以及依靠着朝廷的盐贸和漕运的生意,而北方财团却都是新兴的铁路石油钢铁玻璃等等产业,双方表面上一个拥护东林党,一个拥护大学党,实际上在很多方面都有着相同的利益,甚至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比如在海贸方面,北方的各种商品除了钢筋水泥和毛纺织品这些技术含量不高的东西,蒸汽机、纺织机等等机器绝对不会出口,而军火方面,一来是产量不高,二来则是优越感极强的西方人根本不认为东方能够制造出比他们犀利的火器,这就让北方财团的海毛收入远远不及南方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出口,而南方的势力虽然有得赚,却又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大航海时代海上可不平静,时常会遭到西方海盗的袭击,而国内小农经济的原因,虽然拥有庞大的人口数量,市场却颇为狭小,因为海贸是南方财团一个重要的资金来源,这些海盗对他们的影响也非常大,北方拥有强大的舰队,却只是负责日本贸易路线的安全,这让双方有了合作的基础。
而这次议会的开办实际上就是双方合作的开始,不过为了粉饰这种**裸的权钱交易,联合早报上却发表了张道玄的《与天下人共治天下》的评论,盛赞朝廷的议会是开明之举,其中旁征博举,却都是儒家要义,没有半分《道德经》《韩非子》当中的语句,不过这却瞒不过那些儒生的眼光,这些儒生虽然有些迂腐,不过在涉及自己权力的方面却格外的敏感,议会这个东西分明是在动摇朝廷的权威,日后等他们当上了地方官,岂不是还要受议会的辖制?
夏允彝向联合早报上投递了文章,跟张道玄唱对台戏,联合早报的主编冯裕廷看到这个文章不禁对身边的人说道:“你说这些人还真是不知道看眼色,朝廷上面的大佬都已经同意了,这小子居然还跟朝廷对着干,这不是找死吗?要是刊登上去,恐怕这小子的仕途就算是完了!”
冯裕廷将夏允彝的文章揉成一团,直接扔到了纸篓当中,还说道:“我这也是做善事了,那小子还得感谢我!”
其他人都不禁连连点头,盛赞冯裕廷的仁慈,不过其中一个老夫子却突然站了起来,怒道:“我等办报原本是为了针砭时弊,匡扶朝政,别人对朝廷的政策所有非议,且不说其对不对,这也反映了一部分民间的声音,我们更应当刊登出来,让天下人知道,怎么能够将其废置?”
冯裕廷不禁一愣,“针砭时弊、匡扶朝政”什么的,虽说也有这个作用,他们办报期间倒是狠狠地整了几个贪官,让他们名誉扫地,不过联合早报更大的作用,不过是北海王爷手里的一个工具,他现在要办议会,他们联合早报自然要好好配合,歌功颂德,怎么能够让这种拆墙脚的事情发生?
不过那个老夫子却也不是普通人,此人叫做刘宗周,曾经几次授官,几次隐退,主要是他立场太不明确,在他自己看来自己是绝对公正,帮理不帮亲,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两面三刀了,结果弄得两面都不讨好,冯裕廷见这老夫子名气够大,才把他请了过来,并且在北京为他建立了一所书院,让他们教书育人,在联合早报也不过专业的撰稿人,只不过一来是看上了联合早报这个议论朝政的工具,可以让他畅所欲言,二来则能够赚些钱财,好让他接济自己所收的那些穷学生。
刘宗周一把抓过纸篓中的那篇文章,冷哼一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几个报社的撰稿人一看刘宗周这老儿这么嚣张,怒道:“主编,这家伙也太过嚣张了,要是我们把他的书院给收回来,看他还怎么嚣张?”
冯裕廷不禁骂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们送他一座书院那就是为了谋个好名声,现在要是把书院收回去,人家还不得把我们骂死了,以后我们要继续支持他,他的学生太多,书院不是有些太窄了吗?马上安排人把他的书院再次扩建,总之,就算是不能让他跟我们为友,也绝对不能跟那个老夫子为敌!”
冯裕廷摇摇头说道:“人家那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跟正人君子作对,就算是我们有理,在别人看来也是我们没理!”
离开报社之后刘宗周多方打听,才知道了夏允彝住处,这夏允彝与他之前并无交情,而且刘宗周也是成名多年的老学究,自然不可能去上门拜访一个学子,便派遣自己的学生将夏允彝邀了出来,在北京聚星楼见面。
刘宗周虽然在朝中两面不讨好,不过在年轻士子之间,这位为人正派,敢于直言,学问精深,喜欢帮助学子的老先生,却有着不小的人气,夏允彝一看到是刘宗周请他出来,连忙提早了几个时辰就在聚星楼里等着。
刘宗周财力有限,在聚星楼也不过是在大堂里要了一壶茶,好在聚星楼的本意就是结好这些读书人,刘宗周这样大名气的老学究,他们自然都认识。
“先生,学生夏允彝有礼了!”
刘宗周笑道:“不必多礼,彝仲,这是你的稿子,里面有一些行文的错失,我都已经更正了!”
夏允彝接过那一张满是褶皱的文稿,那是被人揉了之后又伸展开的样子,他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宗周叹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联合早报不希望你的这篇稿子发出去,直接扔到废纸篓了!”
夏允彝摇摇头,说道:“联合早报毕竟是那位王爷的,不希望刊登这些东西那也是正常,对此,我早就料到了!”
刘宗周笑道:“你有这个预料就好了,只可惜如今京城一带也只有这样一个联合早报,我们想要投稿也别无选择啊!”
夏允彝却道:“先生,难道您就没想过另外创办一个报社?”
刘宗周摇摇头笑道:“彝仲,你可知道这报社当中究竟有多少门道,需要多少人力,每天要从无数的投稿当中拣选出合适的文稿,这样就是一份极为浩繁的工作,而且光着京城附近就有数百万份报纸的发行量,卖出这些报纸又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你年纪还小,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还未过乡试,理应以学业为重!”
夏允彝也知道刘宗周是好意,不过他对张道玄的那边文章仍然有些不满:“先生,您是不知道,那与天下人共治天下的文章,根本就是那个黄老余孽所写的……”
刘宗周笑道:“黄老余孽?彝仲,你为什么要怕那些黄老之学?我们儒家经过千年的发展,其中又分为各门各派,实际上很多都已经糅合了黄老的一些理念,那黄老之学也是我们华夏的学问,他们想要再次兴起,却也是一件好事,天道不足,有时候独尊未必是一件好事,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看中了我们儒家的进取之心,但是之后千年,儒家已经成为了唯我独尊之势,这让我们儒家不思进取,贪图安逸,有了黄老在后面之后,反倒是能够让我们更快地发展。”
“好,先生此论大妙!”此时一年轻男子上前道:“恕在下唐突,在下王博听到先生妙论便忍不住起来叫好!”
夏允彝皱了皱眉头,看着王博,说道:“王兄,不知道您听了刘宗周的话有什么所得?”
王博笑道:“天道不足,在王某看来确实一种平衡之策,刘先生,如今联合早报一家独大,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在下也希望建立一家报社,就叫做南方日报,原本以刘先生的威望出任主编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我们也明白刘先生还要教习弟子,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邀请刘先生出人我们的撰稿人,日后您的青龙峡书院的一应费用,都由我们解决!”
要办报纸不只是有钱就行的,当然财力那是先决条件,在京城有这么大财力和人脉的人可不多啊,刘宗周奇道:“您是……”
王博连忙解释:“家父王乔,想必刘先生也早有耳闻!”
王乔可谓是徽商翘楚,徽商在商人当中自称“儒商”,算是跟读书人最接近的一类商人,实际上在读书人眼中就算是“儒商”,那也是四民之末,而在商人眼中,徽商明明是逐利的商人,却要硬安上一个“儒商”的名头,那属于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
尽管如此,儒商因为努力靠近朝廷,却也得到了盐商巨利,并且扶植起了东林党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经过东林党的宣传,他们的名声也好了很多,说出他们王家,也是为了让刘宗周不至于太过反感。
实际上却是王博过虑了,刘宗周自己办学以来,那种阿堵物已经成了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而现在跟联合早报的人闹翻了,他正需要另外一个金主,此时王家进来得正是时候,他欢迎都来不及呢!看首发无广告请到l11271ind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