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来把自己这种犹豫归结到此刻他妻子正怀了他孩子这事上头。
或许是太爱他和她那个还没出世孩子了,他竟然有些不愿看到接下来会加诸这个毫无反抗能力弱小男孩身上命运。不管他父母是谁,至少现,他有些不愿是经由自己手而终结了他人生。所以终他做出了暂缓送他入京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立刻上报赵琚,也没有惊动地方官,而是只派自己人暗中先软禁了赵晋原因。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做得十分隐秘。所有经手之人都是他可信靠心腹。长久自然瞒不下去。但短期内,绝不会走漏风声。就连那个受赵琚派遣而随船官员,当时也只后船上,远远看到几个寻常人上船,后抱走了一个四合橱而已。
他是人臣,当效力君王。但首先,他是个人,并非灭绝人性、只知道唯命是从杀人机器。
倘若有机会,他甚至不反对与肃王赵晋对面谈谈。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温文而聪明人肯为了这个孩子置自己、乃至他家人安危于不顾,冒着触怒天颜风险去做这件事?
但是现,事情仿佛有些偏离他预想了。徐若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安,甚至是惊惧情绪之中。
肃王逃脱不知所踪,十有八-九是为了营救现落于己手皇太孙靖边。这本来,或许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事。但是徐若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软肋。而他软肋……
徐若麟几乎不敢想象了。他希望是自己想得过多,肃王只是单纯避祸才逃脱而已。
前世曾经错和遗恨,如果这一世再次重蹈,他将何去何从?
~~
小半个月后,六月初这一天傍晚时分,一路几乎没怎么合眼过徐若麟终于抵达了金陵。他孤身一人,骑着□那匹被他驱策得几要脱力倒地骏马从南城门风驰卷入皇城。连一口气也没停歇,他又立刻往魏国公府去。到国公府所那条街街口时,马匹终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于是正街道上往来行走人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一个须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看起来至少一个月没修过仪容男人丢下倒地上马匹,丢了性命般地往前头魏国公府方向狂奔而去,夕阳里瞬间就跑得只剩下个背影。
“咦,这不是魏国公府大爷吗?”路边一个摆摊从前见过徐若麟骑马往来于面前,终于认出了他,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他不是云南打下了顾天雄吗?听说连皇上也正等他回来大大封赏,怎么可能这个样子?认错人了吧?”
边上一个“万事通”立刻反驳。两人差点争了起来。
徐若麟丝毫没留意身后那些路人对自己议论。此刻越靠近家门,那种惊惧不安感便越强烈。
魏国公府那扇油漆大门就前头了,他疾步冲上了台阶,抡起拳头便砸。门房被砸门声惊动。生平第一回,遇到有人敢这样上门。不地开了条缝,赫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男人顶张须发蓬乱脸出现自己眼前,一时竟没认出是徐若麟,瞪了眼睛刚要骂,徐若麟已经猛地一把推开门,喝问道:“大奶奶一切可好?”
门房这才认出了他声音,继而认出他人。一怔,挠头道:“好……可是大爷,大家都说你打了胜仗,回来要受封……怎么这副样子?”
好像吃了个败仗逃命回来……
门房心里嘀咕了一句,嘴里自然不敢说。
徐若麟终于微微吁了口气,一把推开他,继续往里飞奔而去。
没亲眼看到她,他还是不放心。
他一路迎头相遇目瞪口呆国公府下人注目礼之中,后一脚跨入嘉木院,发现院子里静悄悄。
他一把推开了门,屋里光线黯淡,空无一人。
那种不安感再次袭来。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猛地回头,看见是丫头素云过来了。
“奶奶呢?”
素云惊诧睁大了眼要开口之前,他劈头便问。
“昨日大奶奶亲兄弟成亲,今日大奶奶禀告了老太太,便回门去了。她还没回,但应也了……”
徐若麟没等她说完,立刻转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