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见徐若麟竟也来了。看他样子,似乎还不晓得苏世独昨日到来事。此时苏世独背对着他,背影瞧着便是男子。怕他也和方才赵无恙一样起误会,忙扯了下还扭着自己不放苏世独,道:“那个人来啦!”
她声音压得虽轻,但徐若麟耳力敏锐,这话还是飘到了他耳中。
她居然外人面前把自己称为“那个人”!眸光略微一暗。
苏世独却浑然不觉,口中只道:“哪个人来了?”顺势扭头,这才看见徐若麟正停身后。一怔,随即眉开眼笑,“这不是徐大人吗!徐大人,我来啦!”
徐若麟定睛一看,这才认了出来,原来这从背后看起来是个俊俏少年公子哥儿人竟是苏世独。瞥见她另只手还勾初念肩上,自嘲般地摇了摇头,随即笑道:“怎么是你这个小丫头?”
苏世独哼了声,神情瞧着有些不满,“什么小丫头!小爷我已经十五了!”
徐若麟哑然失笑,点头道:“好,好,是我错。叫你苏大爷行了吧?大爷你几时入京?住哪里?怎先前都没听说?早晓得话,我去接你了。”
苏世独这才高兴了,拖着初念手到了他跟前,笑眯眯地道:“我昨晚上刚到。入了宫,娘娘和我说了一些话,就让我住她边上了。”
他两人一应一答,边上赵无恙却听得发呆,脱口道:“师傅,你也认识她?”
徐若麟笑道:“从前山东时她家停留过些日子。苏郡伯古道热肠,我十分敬重。”
苏世独再次狠狠剜了赵无恙一眼,开始对着徐若麟告状:“徐大人,他是你徒弟?正好!所谓徒不教,师之过。你不晓得,他方才一上来,趁我不备就把我一拳打倒地,害我屁股硌石头上——现还疼!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可是你既然是他师傅,你还真要管管。要不然纵容他养成这恶习,以后见人不顺眼就打,坏了太子名声倒没什么,连带徐大人你也要被人背后唾骂是不是?”
徐若麟闻言,讶异地看向赵无恙,问道:“怎动手打人了?”
赵无恙有些不自然了。吃吃地道:“方才……我……我……”
“他不敢承认,我替他说!”苏世独道,“我方才见了司家姐姐,心里欢喜,就抱了下她。他看见了,上来一句话全无,竟就把我打倒了!徐大人你说,这世上有这样道理吗?我抱司家姐姐,要打也是徐大人你打我,他凭什么打我啊!”
“你再胡说!”
赵无恙脸不停发黑,不止发黑,已经涨得黑里透红了。瞪着苏世独,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了。苏世独做出害怕样子,一下跳到初念身后,从她肩膀处露出半张脸,冲他嘻嘻地笑。
徐若麟隐隐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一眼赵无恙,见他拳头捏得紧紧,手背青筋直爆,显见是恼羞成怒了。想了下,对他温和地道:“方才你是不是把世独错当成男子,这才出手?本意并没错,只确实鲁莽了些。你虽是太子,但既然打错了人,先便是你不对。且你是男,她是女,你是主,她是客,你该道声歉才是,也好叫世独见识下咱们金陵男儿该有气度。”
赵无恙紧捏成拳渐渐松了下来。看一眼初念,见她也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时脸又有些发热,仓促地避开了目光,眼睛盯着地面,终于对着苏世独僵硬地道:“方才是我不对。你若不服,我让你打回来便是。”
苏世独听他开口了,气也就消了。从初念背后又跳了出来,大摇大摆到了他跟前,伸出一只手,拍拍他肩,笑眯眯道:“我向来不记仇。你既认错,那就算了吧。只是还有一话敬上。你贵为太子殿下,往后做事,须三思而行。切记切记!”
赵无恙这个歉道得本来就勉强,此刻见她还用大人教训小孩口气跟自己说话,胸中一口气憋住,差点没吐血。勉强忍住了,往后退一步,咬牙道:“承蒙你大量,我记住了。”
徐若麟见这两人虽还你来一言我往一语地,好歹算消停了些,也就不管了,到了初念身侧,望着她道:“我方下朝,顺道拐过来瞧瞧。你怎么样?”
今日这九华楼里,几乎齐聚了金陵所有高门命妇。初念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便低声道:“我没事——那天你说没错。娘娘方才……”
她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徐若麟立刻明白了。微微吁了口气。柔声道:“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衙门了。还有些事要处置,这几日回去可能会晚些。宫宴后你自己先回府。晚上也早些睡了,不必等我。”
初念嗯了声。对苏世独道了别。夫妇俩约好邀她做客,有空带她出去游玩后,徐若麟便送初念回九华楼去。
苏世独怔怔望着前头他夫妇俩并肩离去背影,叹了口气:“唉,要是原来那个司家姐姐也,我便有了两个这样美人姐姐,多好。”
赵无恙目光微微闪烁,从初念渐渐远去背影上收回,斜睨她一眼,哼道:“你知道什么……”话说一半,猝然停了下来。
苏世独倒并未留意他口气,见他应自己话,促狭地用肩膀撞了下他,喂了一声,“你方才为什么打我?你老实说,是不是妒忌我抱她了?”
赵无恙一张顿时又黑成一片,拳头她脸上晃了下,咬牙道:“野丫头,你再胡说一句……”
苏世独哼了一声,朝他翘起尖尖下巴,叉腰道:“你怎么样?打架吗?你当我怕你!”
赵无恙狠狠盯她。目光从她眉眼鼻唇一直往下,落到她平坦胸部,扫了两眼,后鄙夷地勾了下唇角,一语不发地掉头便走。留下苏世独一人愣了下,忍不住低头看一眼自己胸,觉得并无异常,翘了下嘴,朝他背影暗暗呸了一声:“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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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被徐若麟送至九华楼下后,复登楼返座。此时楼下诸般杂戏正至□。她位置靠窗边,看下去时候,忽见一个宫人急匆匆登楼往霞天阁去。片刻后,便见萧荣被人簇拥着下来,往坤宁宫方向而去。众人正疑惑不解,萧荣身边大太监安俊回来了,笑容满面传话道:“春和宫娘娘十月胎满,方才正巧有了诞相,皇后娘娘亲自过去照应,怕是无暇分-身了。诸位座太夫人以及夫人,但请自便。”
众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么巧,竟是皇帝另位妃子这时候要生了。生孩子事大。怪不得皇后不顾自己寿筵未竟,撇下众多命妇们便先行离去了。知道今日这场寿筵就此便完了,当下纷纷起身,议论片刻过后,也就先后出宫离去。
初念一行人,仍坐舆轿从东安门出,回了国公府。当晚徐若麟回来得果然很迟,亥时中才到家。初念这晚,倒没像先前几晚那样自己先睡,一直等。见他回了,当即便朝他打听柔妃生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