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深知自己与杨广貌合神离,隔日上朝时怕自己说话分量不够被杨广驳回了面子,便拉着属僚一并上奏,杨广瞧着自己案头的折子摞得近有半人高,连瞧都懒得瞧,直接问舍人:“他们说的是什么?”
舍人忙回:“陛下,是有关流民一事,臣以为唐国公此次所提的法子是为上策,不妨一试。”
杨广近日大约是心情好,听舍人如此说后,直接一挥袖:“那便照这么做吧。”
由此,全国各处开仓放粮并减轻租赋,流民一事得以解决,总算没再生事端。
转眼便是初一。
一抬抬嫁妆从高府鱼贯而出,两人一抬,肩上压着的撑杆中间微弯,众人步子吃力,行过之处,青石地面总是微微凹陷。只见头一抬嫁妆已上了长街,最后一抬假装却还未出门。
观音婢坐在八人抬顶罩大红帷子的彩舆之中,彩舆上绣丹凤朝阳金丝纹样,缀以金银宝石,日光一照,瞧着有些晃眼。
街道两边早已挤满看热闹的人群,众人你推我搡,只为能争抢到离李世民最近的那方落脚之地。
李世民大婚,难免有有心之人趁机捣乱,云茶担心观音婢手无缚鸡之力,便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跟在彩舆边上,冷眼瞧着街边盛况,见无异样后,掀开窗帘一角,对观音婢道:“街上人杂,你自己也要小心。”说罢又抬头去瞧前方稳坐于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身影:“我瞧你与李世民怎么有些奇怪?”
观音婢坐在彩舆中,盖头一罩,虽是瞧不清外面的景象,但众人纷扰嘈杂的声音她一路听得一清二楚,今日出嫁,她心里原本便七上八下的,从始至终两手都紧紧绞在一起,现下再一听云茶的问话,心直接翻了个个儿,她也觉得李世民似乎与往常不一样,从今日来接亲起,直到此时,李世民仿佛连个笑都未露出来过,再算算日子,今日之前,她们已有近二十日未曾见过面,这不像是李世民的作风。
观音婢心事重重,恍惚间只觉有人来托自己的手臂。她透过盖头缝隙瞧了一眼,只见那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细瞧还能瞧见虎口的茧子与手背上的伤,这是李世民的手无疑,只是他一直一语未发。
观音婢一心想着李世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以才如此闷闷不乐,这耳边的声声贺喜在她听来便嘈杂的有些令人心烦。
李建成站在人群中,双目微微有些失神,他定定瞧着堂上站着的那两道大红身影,良久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
“别瞧了,再瞧也不是你的。”
慕容顺自打来了唐国公府便一直跟在李建成身边。他虽然不通朝堂之事,但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他还是精通的,当日三人初见面,他便发现了李建成瞧着观音婢的眼神有些不寻常,现下观音婢嫁给了他的弟弟,这李建成还不知背地里是如何心碎的。慕容顺觉得自己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李建成的机会,是以他一路嬉皮笑脸的与李建成搭话:“其实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你那么卑鄙,观音小娘子又不傻,她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是以现如今这个结果于你来说是最好的,起码显得不那么残忍。”
李建成脾气极好,闻言不羞不恼,淡淡瞧了慕容顺一眼:“我从未打算得到过她。”
慕容顺:“……”
慕容顺觉得自己当真是太失败了,方才说了一大堆,被人家李建成一句话便给封住了口,他活像在汤里喝到了苍蝇,被李建成恶心得够呛。
李建成见他如此,微微扬起了唇角,心情瞧着似乎又变得十分不错。他回头又望去堂中,未料到正正对上李世民特意瞧过来的视线,笑意不由一僵,转而变得有些苦涩。他知道,李世民的心情才是发自内心的好,但是,这笑太过刺眼,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瞧见第二回,无论是因何事。
两人成了礼,一直浑浑噩噩的观音婢被送到了洞房中等着李世民来掀盖头。屋中不比外面,很是安静,只偶尔能听到衣袂摩擦的声音,想必是府上下人在忙活着什么。
观音婢站了许久有些累,便想着稍微靠在床边歇一歇,不料身子堪堪放松,便听有人推门进来。她不动声色坐回原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是我。”云茶的声音响在观音婢耳边:“是不是饿了?我来给你送些团子,你先垫一垫。”
观音婢将盖头掀起来一些,感激的望着云茶,她揉了揉肚子:“我今日还未吃东西呢,还是我的云茶好。”
云茶冷哼了一声,矮身在观音婢身边坐下,剥开只糯米青团递到观音婢嘴边:“我瞧将军不知何时才能过来,你便先好生顾着你自己吧。”
观音婢秀气的吃着手里青团,后知后觉云茶提到李世民时语气有些不对。观音婢将口中东西咽干净,又喝了一杯水,这才开始套云茶的话:“外面人还很多吧?”
云茶挑眉,当作是肯定了观音婢的话,而后又奇怪的瞧了观音婢一眼:“今日是唐国公府与长孙家的喜事,外面的人自然不会少,将军现下还在陪酒。”
观音婢作恍然大悟状,只是觉得这“陪酒”二字放在李世民身上似乎有些不妥。观音婢笑着又朝云茶靠了靠:“今日真是辛苦了你了。”
云茶再冷哼一声:“心不苦,命苦而已。”她低头盯着鞋面瞧,偶尔拿脚蹭一蹭整洁的地面,半晌才犹豫开口:“你实话与我说,你与李世民到底怎么了?这一个月我瞧你们二人便没怎么见过面,今日一整日他也一直板着张脸,方才他又与王司空家的小姐纠缠不休,我瞧那小姐拉着他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呵呵,当真是男子见了沉默,女子见了流泪。”
观音婢觉得自己仿佛被青团噎着了,忙又喝了杯水,底气不足的解释道:“唔,或许两个人自小交情便好也说不定,毕竟他近些年一直戍边,那小姐大约不会千里追去他身边陪着。”
云茶伸手点了观音婢脑门:“这些男女之事我一个外人也插不上话,你自己该留意的便多留意吧,我前些年在宫中也曾见过这个小姐,很是难缠的一个人,连那些皇子见了她都要躲着走。”云茶说着站了起来:“吃饱喝足便打起精神来等着你的如意郎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