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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周苗听着,嘴里不由自主地附和着:“他这个做岳父的,反而像是那恶婆婆磋磨媳妇一般。”
这样一说,还真有些那么点意思了。顾四厢又检讨,“果真是这般,女儿嫁出去怕遇着恶婆婆,儿子入赘又害怕凶岳丈,左右都为难,索性你们以后要娶媳妇要找女婿,都别搬出去,免得你们到外头受欺负去。我到时候做婆婆也罢,做丈母娘也好,都断然不会像是别家那般,一定是一同相待,不会叫哪个受半分委屈。”
何望祖坐在椅子上剥毛豆,一面含糊不清地学着他娘的话,一面摇头晃脑的。
刚好叫顾四厢瞧见,拍了他的脑门一巴掌,“坐也没得个坐相,枉费你爹从前还是教书先生呢!”又见他在那里晃晃悠悠的,总共也没剥多少豆子,越发觉得碍眼,便使唤着他:“你得闲了,元宝也不愿意干活去,索性你带着他去磨坊,把那堆毛竹给碾碎了,回头得了空闲,淘出些纸张来。早前便说要给你外祖母烧纸的,这一转眼中元节已经是眼前了,还没个门路。”
周苗接过了话:“是了,前儿小姨还讲,得了外祖母这许多东西,到底不好拿那炮仗叶在糊弄,无论如何也要烧几张纸钱下去给她老人家使。”只不过现在也没得出村子的打算,是从外面弄不来纸钱了。
好在顾小碗早就放弃用那些柔软的草做草纸,此前就专门去大竹林那边割了些不好的小毛竹回来,用铡刀铡成小节,然后放到磨盘上去碾碎,又泡发锤锤打打的,反正工序也是费劲得很。
最终实验了无数次,终于是做出了些薄厚不已的纸张。
字是写不得,但是擦屁股到底是有用的。
那时候何荆元只直呼奢侈至极,他在那镇子上住的时候,也不敢这么用纸,只敢用竹片烧过的厕筹。
不过最后到底是没逃过真香定律,又叫顾小碗说这纸又不花钱,和那厕筹一样是竹子做的,只不过这浪费些工序罢了。
于是他才作罢的。
但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用毛竹造纸来擦屁股,那何望祖此刻听到了,一时立起了耳朵,满脸震惊,“娘,你这如何使得?那不是拿来擦屁股的么?如今你又拿去糊弄外祖母做钱使,那阴曹地府要是不认,指不定还将外祖母做那□□贩子打一顿呢!”
这话说出口,他那后脑勺上紧接着就狠狠地挨了好几巴掌,疼得他这次嗷嗷叫,“我说实话罢了。”
“老娘看你是满嘴臭粪,再胡说八道,回头喊你小姨来收拾你。”顾四厢给他这话气得不轻。那纸钱到下面去能不能用还两说呢!就他们这一个丫口镇周边的村子,每个村子用的纸钱都不一样呢!
有的是圆的,中间还有个四方孔,仿佛那铜钱一般,只不过一张有巴掌大罢了。但是隔壁村子用的又是银票那样四四方方的,而再北边那头的村子一些,人家用的又是要拿錾子印花的,反正各式各样,也不知哪一处的是真纸钱。
所以烧的本来就是个念想罢了,如今何望祖上纲上线的,不挨揍才怪。
何望祖委屈巴巴的,见他娘进屋去抱午觉醒来的大满小满,这才不服气地看朝周苗,试图找共鸣:“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俩都没错,不过阿祖你这张嘴,能闭还是少张为妙,免得又白白挨打。”周苗忍着笑说道。
何望祖便是万般不服气,但最终还是揉着后脑勺牵着元宝去了磨坊那头去。
下过那场雨后,接下来这几日天气都甚好,大雨洗过的天空明镜一般,云是云,山是山,白的白,绿的绿,又有村子里的各样果香飘荡着,倒已是有了几分秋丰的意思。
只不过如今村子里人多了,前日雨后又回来了两户人家,这满树的果子大部份都有了主人家,也不要顾小碗他们来担心果子熟了掉地上可惜。
因此自是将那原来做果脯的时间都节约了下来,地里活也不必太赶,得了空闲顾小碗还和阿拾去山里挖些草药回来。
运气好的时候,野鸡是断然少不了的,或是去河边下个网,还不耽误自家那新房子的进度。
日子倒也怡然自得的,转眼过了中元节,顾四厢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顾小碗,忽然反应过来,“这一转眼的,老六你也是及笄了。”
十五岁罢了,顾小碗觉得自己还是个发育未成熟的小丫头片子,不以为然。自然是不会想着过什么及笄礼,更有这些个侄女年纪都不小,所以便也不担心顾四厢要替她找婆家的事情。
反而与她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上次玉春回了肥头县,已是得了三姐他们的下落,又托了往那头走的商人传消息,想来就是从北到南,也是该到了,正好这眼下地里不是太忙,房子那边也差不多要收尾了,我的意思是,叫阿祖陪着玉春回肥头县一趟去。”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快,何望祖那腰已经好了,如今一口气爬十米高的老树杆都不带喘气的。
顾四厢一听,自然是赞同的,“也好,反正现在就那么点地了,咱是忙得过来的,大满小满又大了。”只是仍旧是有些忧心,“上次只说是三姐他们有了消息,并不曾说秋子和荣儿在何处。”
世界那么大,找人本就是大海捞针一般,便说是现在了,就是自己那个时代,有的一辈子也没找着呢!
因此顾小碗也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回头还是得抽空出去打探打探,还有前几天,听村子里回来的人说,去年还见着了五姐夫妻两个。”
“是呢!只是没有提孩子的事情,那会儿蓝毛鬼打来,你五姐怀着身孕,也不知这孩子如何了。”这是顾四厢最不敢提及的一件事情了,几年前这一场天灾人祸,上头的姐姐下头的妹妹们,哪个都遭了秧,几乎是家破人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