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宝珍靠在哥哥怀里抽抽噎噎,还不忘再举糖送人,菊花当然不肯要,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大碗把于宝珍哄好,兄妹俩回到先前的树阴处一起挖菌子,这才低下头,掩饰满脸羡慕。
于宝珍真会投胎。
很快菊花就发现,于宝珍不仅会投胎,还很有福气,因为她心心念念许久却不得见的野鸡,在于宝珍靠近灌木丛后,竟然傻乎乎地径直飞出来,直接撞进于宝珍怀里!
大盘大碗都吓一跳,生怕尖尖的鸡喙啄中妹妹,两人一个抓鸡一个抱妹,转眼间便完成了将野鸡塞进背篓并用猪草盖住——背上背篓抱起妹妹等一系列动作。
意外获得一只野鸡,加上半背篓菌子,今晚有好的吃了!
兄妹三人欢天喜地下山去了,他们一走,菊花火速跑到那个灌木丛边上往里窥探,在百般窥探无果后,她甚至找了根树枝往里面捅,希望能再出来一只野鸡,或者是找到几个野鸡蛋也行!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运气,显然那只突然窜出来的野鸡已经把今天的幸运儿名额用完,最后菊花不仅没抓着野鸡,连猪草都没打完。
“啊,这个小姑娘,她很快就要坏掉了。”
夏娃凉凉的声音在了了耳边响起,“可惜现在我自身难保,连寄生的能力都没有。”
很多人都是这样呢,只看得见眼前的差距,却对导致差距的原因视而不见。
就像菊花,她不喜欢于宝珍,这种不喜欢兴许会在日后的时光里越来越强烈,从讨厌于宝珍到伤害于宝珍,因为于宝珍也是女孩,却受尽家人疼爱,于宝珍的一切一切都是和她反着来的。
尤其是在身边所有人都默认女娃不如男娃的前提下,菊花甚至会觉得,凭什么都是女娃,我过成这样,你却过成那样?
但真正抢夺了家人的爱还有食物的毛蛋,菊花反倒不会恨,她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弟弟这个家怎么办呀?只有弟弟好了,她和姐姐妹妹们的日子才能好。
于宝珍虽不怎么出家门,村子里却时常有人谈论,从她出生时于老抠给接生的老婆子发了多少喜钱,到满月、周岁那比男娃还要气派热闹的宴席,村民们长年累月的讨论,对于老抠家这种行为的鄙夷与不解,都间接影响到了尚未长大的菊花。
以她的年纪很难想太多,肉眼看见的区别便是一切。
等她再大一点,她会变成如面团般毫无脾气的桃花,再大一点,她会变成姜红枣,变成刘春花,变成这世间随手一抓一大把的女人之一。
然后她会生出下一个菊花,或是下一个姜红枣、刘春花,源源不断地为有男娃的人家输送儿媳,而天底下有无数个菊花。
“你一点都不同情她,一点都不想帮助她的吗?”
夏娃不敢相信自己说了这么多,了了居然一声不吭。“你好歹说点什么吧?”
了了并不想说话,说实在的,她根本不在乎菊花以后会变成怎样的人,甚至这个世界会走向昌盛还是灭亡也通通不关她的事。一万个女人里头,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个“菊花”,她们更愿意学如何构建和谐家庭,如何处理婆媳问题,如何增进妻夫感情教育孩子,除此以外的任何方式,她们都认为不切实际。
帮助菊花?
怎么帮?
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练武打猎,然后她就能跟于老蔫一家一刀两断,此生不嫁一心奔青云吗?
她只会更好的回哺家庭,再寻个所谓的好人家,哺育自己的丈夫与儿子,成就完美一生。这一点,从她对于宝珍的态度便看得出来,倘若菊花怨的是毛蛋,了了倒要高看她一筹。
夏娃不甘心地说:“但她还这么小,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拉不回来?”
始终没开口的了了在夏娃如此叨叨过后终于开了尊口:“你行你上。”
夏娃:?
她还没来得及卖惨说自己没有力量无法寄生,就被了了提前截掉话头:“不需要诞生怪种,你亲自去。”
夏娃立刻道:“我没有实体。”
了了冷淡地说:“那就当鬼。”
夏娃又道:“我说的话可不好听,到时候把她拐带到深沟里去你别怪我。”
了了:“你大可一试。”
夏娃垂死挣扎道:“你就不能再给我一具身体吗?也许有了身体,我就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呢?”
了了呵了一声,不为所动。
她早知道夏娃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满口谎言欲壑难填的混球,面对她,夏娃百般引诱盼她欲望缠身,面对被寄生者,夏娃会放大其贪婪与恶念,夏娃要善人作恶,要恶人向善,她盼好人堕入地狱,愿坏人幡然醒悟,她希望好的变坏坏的变好,黑的变白白的变黑——要问为什么,一切皆出自她恶劣的本性。
自病毒系统中诞生的自我意识,是这样的性格并不奇怪。
有趣,好玩,能够从中得到满足,这就是夏娃的能量来源。
而菊花对夏娃来说还不够“恶”,所以如果没有了了,她一定会引诱菊花对于宝珍痛下杀手,等到菊花的“恶值”到达她的要求,再彻底打碎令其崩溃,人的善恶兴许在一念间,但夏娃的善恶必定是她手中磁极,可以随意玩弄。
上个世界她就是这样玩的,可惜还没尽兴,横空出世的了了便坏了她的好事。
想想看,拥有击杀怪种能力的守护者们变成肆意杀戮的凶手,随意寄生的怪种替代人类,负责普通人安危的突调部成为邪恶基地,整个世界变得一团糟,到处都是哭声和鲜血——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夏娃便会有类似“兴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