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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沐凡觉得这画面魔幻极了,自己的母亲,在对自己的母亲伤感的说起了话——
“小芸,你的孩子我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看,姐姐给你养的好不好?”
一阵微风在这个时候忽然吹过,戏剧性的,像是某种回应。
蒋沐凡的鼻头被吹的痒痒的,跪在蒋萍身边凝视着这张陌生却又不疏离的照片,静静的听着。
蒋萍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软,稍稍带着几分沧桑:“原谅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来看过你一眼,只能在永宁给你烧烧纸,那些祭祀讲究我其实也不太懂,永宁离南港那么远,也不知道说的话也能不能听到,烧你的纸钱都收到了没有,太忙了,三个孩子,还得在学校上班,其实每年放假姐姐都想过来看看你,也看看陈叔和贾姨,但总是抽不出空来,每次到跟前就会被许多事情打乱了,这一拖,也就拖到了现在。”
她淡淡的笑了笑,接着深吸了一口气。越来越是与小闺蜜聊天的样子:“不过好在我们还能再见面,姐现在时间多,就跟你聊聊这么多年我们都过得怎么样吧?”
“你振华哥很好,有运气也有点头脑,事业发展的很不错,让我们这一大家子没饿过肚子,甚至比平常人家过的还要富裕许多,姐姐有了小白之后,又生了一个孩子,是个姑娘,叫薇薇,比凡凡小了一岁。”
“本来觉得两个孩子就够了,可还是不小心就有了,找了个熟人医生跟我们说还是个姑娘,我们就特别想要,哎,但现在也被你振华哥宠坏了,淘气的不行,一天到晚就她是咋咋唬唬的。”
说到了这里,蒋萍脑中大概都是曾经家里一片祥和的生动模样。
蒋沐凡也听得有些入迷,脑中是那间暖色灯光的客厅,里面排着一组沙发,中间是相互懒洋洋依偎在一起的蒋萍和贺振华,贺振华手里端着一个切好的果盘,插着两个牙签,跟蒋萍一起边看电视边悠闲的吃着。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是安静的贺白,他可能也在跟着蒋萍贺振华看,但怀里大概还会抱本书,国家地理或者某个他的兴趣读物,在电视没意思的时候再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贺薇则是没个停点,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蹦来跳去,一会儿钻到贺振华和蒋萍中间去,一会儿又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摆奇异姿势,要不就在大人看电视的时候胡乱插嘴,要不就是跟着电视演的剧情做人肉弹幕。
蒋沐凡想到这里,嘴角不由的淡淡的翘了一下,可面部肌肉一有动作,他的鼻子就酸了。
蒋萍在一旁还是身形不动的像是一座雕塑,她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语速很慢的念着,像是在吟一首朦胧诗:“不过现在啊,小白确实是长大了,自从把凡凡接回来了之后立马就不耍猴脾气了,一夜之间就像个大人,很有哥哥样,一直到现在,没让我操过心,学习也好,也很会照顾人,这么多年,这孩子没少给我分担过。”
“咱们凡凡也乖,对了…”
蒋萍正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苦笑了一下。
“我怎么一直都没跟你说这事儿,哎,我这脑子。。。。。。咱们孩子的名字叫蒋沐凡,是你蒋伯伯当初取的,吴天良给起的那个名字一天都没让他用过,我们一直叫他凡凡,生于凡尘,自由自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蒋萍脸上带着微笑,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手覆在了蒋沐凡的后脑勺上,亲昵的抚摸了两下,像是在展示着自己骄傲的作品。
“凡凡你现在也看见了,越来越像你了,尤其是眼睛,就像是在看小时候的你一样,他也很让我省心,都说男孩儿难带,小白小的时候的淘气我是见识过的,本以为这小子也会一样闹腾,但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乖,一点都不闹人,那个时候也还好有小白,没少替我带他,喂饭陪玩儿哄睡觉,我怀贺薇的时候,身体不舒服了都是小白在帮我,所以现在凡凡也跟他哥哥最亲。”
“现在凡凡出息啦,是随了你啊,音乐天赋特别好,弹了一手好琴,学校老师都夸他,给我和振华挣了不少光,学校开学音乐会,他上去表演了,就他年纪最小,弹得最漂亮,今年秋天那会儿还参加了个国际比赛,拿了个第一名,我们都很为他骄傲,比他哥哥强,是自己领域中的小人尖儿。”
蒋沐凡没有打断的听着,感受着蒋萍这久违的来自母亲的言语和肢体上的温暖。
他不由的意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蒋萍的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而出现半分应激反应,反而还很依恋这种感觉,这让他感觉到安全。
蒋萍搭在自己后勃颈上的手是温暖柔软的,她两个手指搓着蒋沐凡后脑勺的头发,忽然停了一停,接着画风稍稍一转:“其实前几年,凡凡还小的时候,我是一直都想着等孩子大学毕业了,我就告诉他你们的事,你当初生他那么辛苦,不能就这么白生了。”
“但孩子日复一日的长大啊,我又想到了你临走前交代我的话,我觉得你说的也对,不让他知道了,他就是我的儿子,他一张白纸的生出来,做父母的都想让孩子一生都快快乐乐的,都希望这张白纸上的色彩是柔和靓丽的,谁也不想给上面添点沉重的污点上去。苦难嘛……虽然人人都会受,但到底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不受就不受的,对吧?”
蒋沐凡眉头一皱,轻轻转过了头,望向了蒋萍的脸,才发现蒋萍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他没忍住,嘶哑的唤了一声“妈”,就想伸手把蒋萍搭在自己后脖上的手握住,但却被蒋萍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