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顾谓村童曰:“亚珠,去叫你三叔嚟馆,你话有人嚟揾佢。”
村童曰:“亚三叔去左街。”
老者曰:“去左边度哑?”
村童曰:“同左个和尚去左,唔知去边度呢。”
童千斤一闻此言,心中打特,忙问村童曰:“个和尚点样?细佬?”
村童曰:“好似你咁高嘅。”
童千斤心中明白,此和尚一定是悟因无疑矣,正诧想间,村童突指村外曰:“呢,三叔返咯。”
童千斤循村童所指,则见一高大汉子彳亍从田基行来,和尚已不知何去。
大汉行到赵馆,童千斤上前笑曰:“赵师傅,闻名久矣,今日不揣冒昧,特来拜访。”
赵胜惘然,视千斤,熊腰虎膀,身躯魁梧,一派雄纠纠气概,成个武人模样,心下暗想,此人来到敝村,岂非找我晦气乎?
俗语有云,武无第二。盖武人心中,遇有不相识之武家,无故登门造访,多误以为到来踢盘者。赵胜斯时,亦心存是想,但对方未发手进攻,亦无冒昧动手之理者,不过心下暗加提防而已。
赵胜斯时,即请童千斤进入馆内,分宾主坐下,问童千斤曰:“老兄贵姓贵名,驾临敝馆,有何指教?”
童千斤曰:“弟是童千斤,久慕萝岗洞胜迹,特到此一游。闻得赵师傅武技高强,弟亦爱武事,特造贵馆,希高攀赵师傅耳。”
赵胜曰:“哦,原来是童千斤师傅,久仰久仰。未悉今日造临敝馆,用意如何?还望童师傅明白指示。”
童千斤曰:“我童某人肠直肚直,并不隐瞒。有件事与赵师傅商量者,就是省城西禅寺之悟因和尚,奸殺妇女,为我师兄三德和尚之铁鸳鸯所击伤,潜至贵馆躲藏,且掳去女子李巧儿,想亦匿在贵村内。素知赵师傅英雄过人,特此提出要求,请赵师傅指点悟因和尚之下落,待童某人救回此弱质女子耳。”
赵胜曰:“你与李巧儿有何关系,奚必若是关心?我劝你事不关己,请勿劳心。而且仆与悟因,虽有一面之识,未必就是藏在敝馆内,童师傅何所见而谓然也?”
赵胜此言,分明已承认与悟因和尚同一鼻孔出气,持着自己技击高强且童千斤初出少林,姓名未显,不知其利害,故特此以警告童千斤耳。
童千斤亦非弱者,闻言不禁怒曰:“赵老胜,勿谓汝能抛三块大石,便目中无人。须知江湖人士,最重义气,凌及妇孺,虽无关系,亦可干预。我警告你,快些放出李巧儿与悟因和尚来,否则童某人拳下无情矣。”
赵胜亦怒曰:“童千斤,汝有何本领,居然登门寻衅?就是我赵胜真的窝藏悟因,汝又奈我谁何?”言未罢,突从凳上跳起,立正一个子午马,装模作样,有欲动武之势。
童千斤却徐徐起座,言曰:“唔系猛龙唔过江。我童某人远道来此,岂亦畏你赵老胜乎?如有本领,请放马过来。”
童千斤闲悠悠地双手交于胸前。赵胜右脚一进前,伸出右拳,一个单龙出海之势,直攻童千斤胸部。童千斤左手一搭,搭住赵胜之右拳。手腕相勾,赵胜之拳在下,童千斤之手在上,两家运用腕力,你压我,我勾你。惟偏于一方,其他一方尚属空虚,赵胜乃乘此弱点,右拳未脱,连即挥起左拳,向童千斤胁下铲上。童千斤右手一搭,亦把赵胜之左拳搭住,两人变成搭手桥状态。
论两人之力,真是半斤八两,以故手桥搭起,足有句钟以上。惟两人皆不肯首先卸桥。盖技击之道,搭起手桥,卸桥先者,往往为对方所乘,此为技击家所深知者。惟是力有强弱,弱者之手桥被压,则虽欲不卸桥而不得,但一卸桥,又必为对方一个连消带打,领正盛惠矣。
两人相持良久,胜负未分。赵胜终不耐烦,“我妻!”大喝一声,一退马,两手一沉桥。童千斤一见,连即飞起右脚,一个魁星踢斗之势,一脚向赵胜阴部踢来,力疾而劲。赵胜退马一步,亦不能避过童千斤之脚,一脚踢正在小腹之上,当堂唉吔一声,倒仆寻丈以外。
童千斤上前,一脚踏在赵胜之心口,厉声喝曰:“赵老胜,你还不说出悟因秃奴之行踪乎?如仍不说,一拳打瓜你,等你快的做忌也。”
赵胜哀求曰:“千斤大佬,我说矣!请你脚下留情,饶我一命。”
童千斤曰:“敢你讲出悟因之地址,我则饶恕过你。”
赵胜呐呐而言曰:“敢敢,我讲矣。佢强掠一女子到来,现在藏于关帝庙内。童师傅,请你自己去找他可也。”
童千斤徐徐把脚抽起曰:“好,你讲出嚟,又恕过你一次。”
赵胜被踢一脚,小腹当堂红肿起来,隐隐作痛。盖以赵胜此人,亦学过多年技击,身体相当扎实者,本来普通人踢他一脚,他简直当作抓痒,毫不痛楚,惟是童千斤,既有千斤之名,则其力之可想,以故一脚踢过去,赵胜虽勇,亦抵受不住矣。
童千斤知道悟因之地址后,一摇三摆,行出馆口,高唱胜利之歌,想话行出村口,走去关帝庙找悟因晦气。但赵胜虽然受伤,同村兄弟尚有二三百人,以赵师傅被人打伤,这还了得,当即打起铜锣报警。村民一闻锣响,以为匪劫,纷纷执齐军器,猛奔而出,瞬息间集合二百余人。童千斤持着艺高人胆大,不慌不忙,睇白村民虽多,均为赵胜门徒,若箪食过夜粥,并无真材实料,所以并不奔跑,慢慢而行。
二百余村民一涌上前,将童千斤围在垓心,刀枪齐下,木棒乱打。童千斤猛吼一声,顺手执起村民一人,当作武器,双手执住其足,上下左右乱打,恍如当年曹操遇张绣之日,典韦执士兵当军器一般。
当下众村民见有一兄弟被捉,恐妨伤及自己人,不敢冲上。童千斤见机会已至,殺开一条血路,直向村外而奔。众村民投鼠忌器,竟不敢追上,只在后面举刀呐喊,大呼殺呀,追佢!但并无一人敢追上前也。童千斤一边行路,一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