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皎惨笑一声,直至此刻还心存侥幸、试图解释:“四年前我不是得知自己的身世才与你?绝交,说起?来或许你?会?觉得可笑,我偶然间偷听?到我爹娘讲话,他们说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是随便捡的野婴儿……贵女们本就都瞧不起?我……”
她?倔强地擦了擦眼泪,视线又一次又一次模糊:“你?不懂她?们的排挤和?不屑有多?让人难堪,我乡野长大,从未遇到过这么刻薄的人,她?们分明没说一句话,却好像我从头到脚都是脏的臭的,靠近一点都会?吐出来……她?们说我和?你?好是想攀高枝,假以时日做你?的小妾……”
颜玉皎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呜呜哭起?来,痛得浑身发抖。
那段时光实在?太过难捱,她?长大后偶尔想一想都会?觉得胸口好似被冷兵器刺中?,钝痛不已。
“我刚得知自己是孤儿,宴会?上又被何茹宓故意泼了一脸水,贵女们掐着团扇,暗暗看?着我,偷偷发笑,你?就进来了,玉面春风,将那群欺辱我的贵女们的眼神都引走了……”
颜玉皎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一时间我竟有些感激你?,感激你?的出现解救了我的困苦,可当你?笑着走向我时,那些贵女们嘲弄冰冷的视线也再次围绕着我,我怕得浑身发抖……”
“我那时骤然明白,京城这个地方,门?第之别,身份之差,根深蒂固地扎在?每个人心中?,你?我是注定做不成朋友的,而?你?早晚要?娶那群贵女中?的一个,也早晚会?变得和?那群贵女们一样,会?用异样审视的眼光看?待我,审视我,评估我!”
颜玉皎抬起?朦胧泪眼,企图在楚宥敛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可惜她?只看?到了死寂的漠然,仿佛在?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编”。
但她?还是一一说完了。
“我不可能做你?的小妾,任由嫁给你的贵女再欺辱我……是,我的内心不够强大,一丁点儿风言风语,就逼的我不得不和?你?绝交,可至少,至少能让我那可怜的自尊,勉强得到最后一丝体面。”
颜玉皎泪水如珠,整颗掉落,滴在?地毯上,洇湿一片。
她?那时才十?四岁,犹如雏鸟闯入猎人编织的网中?,撞的鲜血淋漓,能做出这些选择,已是难得。
然而?颜玉皎望向楚宥敛,难以置信楚宥敛听?完这番话还无动于衷。
她?顿时于愤怒中?,绝望又释怀,轻轻笑了笑,道:“我明白了,我忽然都明白了……因为你?爱我,知道我所有喜好,知道如何才能让我开怀,你?便以为我应当和?你?一样,了解你?的一切,才算爱上你?了,对么?”
楚宥敛此刻才有了些许反应,张了张唇却道:“不,是韩翊承认了,他说你?待在?我身边,或许想杀我,显然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颜玉皎茫然:“韩翊?这跟韩翊有什么关系?”
楚宥敛道:“你?生辰礼宴那日,宣城郡王带我去见的人,是韩翊,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颜玉皎想起?来了,那
日她?追出郯王府后,楚宥敛正在?和?韩翊说话,却原来是在?讨论她?么?
“你?那日神色如常,还要?带我去温泉山庄,谁曾想你?自那日起?就彻底判了我的死刑,认为我别有所图……楚宥敛,你?信韩翊,也不信我?”
颜玉皎怒极反笑,姣好的面容也隐隐扭曲:“你?我十?一年的情谊,还比不得韩翊这个陌生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可笑……我觉得我真可笑。”
自从得知她?和?楚宥敛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她?每一日想的都是如何避开这些仇恨,和?楚宥敛长久美满。
却原来,在?楚宥敛心里,还是国仇家恨最重要?,所以陌生人的一两句挑拨,他都深信不疑。
爱与恨,楚宥敛都以己度人,执拗地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有她?是个丑角,沉浸在?美好的爱情幻想中?,什么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