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玄宸屈膝蹲下,层层叠叠的衣襟错落有致,在地上整齐铺散开来,仍旧是那样清律禁忌般的唯美。
他微微仰着头,玉面温润,眉眼静雅,那眉宇间的恳切,仿佛清流涌动,让人生不起半分恶意揣测的心思。
“陌浅,你心地赤纯,又何必妄自菲薄,不解我心意?我纵然辜负你苦心情意,但也希望你有朝一日能达成心中所愿。你所修玄术注定四处奔波,远不如道法以静制动,心地赤纯者,终有洞破天机的一天。”
这一点,白黎也曾说过,简而言之,玄术靠的是练,道术靠的是悟。
做个上窜下跳的玄术高人,还是亭亭如兰的静雅半仙,身为一个女孩子,不应该会有纠结。
或许在沐玄宸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像大家闺秀一样,深居简出,片面不露。
而她在他眼中,兴许真的连个女孩子也算不上。
陌浅看着那只小小的匣子,一瞬间,真的困惑了。
她当真该活得像个女孩子么?
她真的该穿着漂亮的衣裙,戴着俏丽的首饰,梳着精致的发髻,有朝一日再敷上曼妙的香粉,才算是个真正的女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身黑衣短衫,跑得像一阵风,整日与尸体亡魂为伍,动不动还要大打出手?
如果她真的活得像个女孩子了,沐玄宸会不会……?
陌浅忽然摇了摇头,不会的,他等了前世爱人万万年,不会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然而,她却伸手,将那小小的匣子接了过来,颠倒在手中把玩着,心却仿佛冷到了极致,变得如冰那么硬。
“我若不收,反倒像是硬要你愧疚,矫情得只要还不清亏欠,便永远与你相连。那如此,就真算两清了吧。自此,你走你的轮回路,我走我的升仙道,可以不必再相见,是这样的吧?”
沐玄宸似乎愣了一下,那微微蹙起的眉宇间,竟然染上了些许痛意,“陌浅,我毕竟与你相识一场,给你这些东西乃是一番成人之美的心意,并非是要两清换得心安,你为何要如此揣度?”
“如果不能两清,那你拿回去吧。我娘说了,女子不能轻易接受男子的东西,男子也不该轻易赠予其他女子物品。恩是恩,情是情,既然无情便是恩,是恩报了就该两清。”
陌浅将手中的小匣子递到沐玄宸面前,她不知心中为何会这般冷硬,这样无情的话,换做曾经,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一次次遭人弃离且不论,十几年的人生中处处都是骗局,她像个傻子一般被不知什么人耍的团团转,而到最后竟然发现,连她自己都在骗自己。
让她如何再相信,这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实意?
两清最好,两清了就不是债,两清之后,她也能斩断了自己无耻的奢望。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的恼羞成怒,她只知道,如果不能两清,她会总记着沐玄宸终究对她留有一份心意,恐怕还会盼着,如果有那么一天,沐玄宸……还会回头看她。
她是傻,是无知,但是她有廉耻。
沐玄宸缓缓站起身来,眼眸中流露出失望,眉宇间的神色仍旧在挣扎,可半晌,还是点了头,“那便如此,你我两清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