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芝也吓了一跳,矮下身凑近道:“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搞成这样了?”
再一看钟叙永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她从手里拎着的环保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过去道:“似薇,这里一共是三万,算你大伯借你的。”
钟似薇收下钱,再一次跪下来,朝着大伯、大伯母重重磕了两个头。
陈敏芝又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上了?”
钟似薇手上拿着六万块,看一看时间不早了,便问钟叙良要了白纸立了字据,向众人道别要赶回海市。正待要走,里间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走出来,走一步咳三咳,浑身像散架似的。
钟似薇依据童年模糊的记忆认出来,这是她的二伯母蒋兰,一个从前便沉默寡言的女人,现在经岁月和病痛洗礼,更沉默更单薄的一片了。
“你出来干什么?这有小孩,小心传染了。”钟叙良用那只没长白内障的眼球,瞟了瞟她。
蒋兰没答他,而是张开手递到钟似薇眼前,掌心处是一对黄金的耳环,古朴样式,一个本份的素圈。
屋里站着的几个长辈都明白过来了,脸上竟一致露出点遮遮掩掩的愧疚来。
“似薇,这是你妈妈的嫁妆,那年你爸买房子找你奶奶借钱,拿的你妈妈的嫁妆作抵押,后来钱还了,嫁妆……就剩这一件了。奶奶临终前托我转交给你妈妈,她说欠你们家的,她自会到地底下去还给你爸爸……咳咳……”
钟似薇愣了好久,才从蒋兰手里接过那对耳环。
她想,她不该在这时候问出这个问题,可还是没忍住问道:“所以,妈妈其他的嫁妆呢?是你们拿走了吗?”
满屋子的不作声,只有小磊小声嘀咕了一句:“奶奶,姑姑好凶啊!”
一种巨大的喷薄而出的愤怒在她体内游走。
原来不止那套房子,还有妈妈的嫁妆!
他们拿走了妈妈的嫁妆,还要来抢爸爸的房子!
手里的六万块突然沉得叫人掂不起来,她真该将钱甩到这一屋子长辈脸上,又或者冲他们大喊大叫一场。
可她不能!
她不能不要这笔钱!
她将钱连同那枚耳环小心地收到包里,目光怔怔地望向这一屋子的亲戚,右边眼睫毛被血糊住了,看向这些人也是红晃晃的一片虚影。
与其说恨他们,她更恨自己!
她在这里下过跪、磕过头、流过血,她们母女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她还要反过来感激这些人!
她现在居然庆幸今天下午是在这里,而不是在那间原本属于爸爸的房子里,她真怕真有在天之灵这回事,苍天啊,如果叫爸爸看到这一切,心里该有多恨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