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没发热。”虎伯揭下赵嘉额上的布巾,试了试赵嘉的体温,总算舒了口气。
熊伯坐到榻边,看着昏睡的赵嘉,沉声道:“郎君性子变了不少。”
“能不变吗。”虎伯摇头,拧干布巾,又覆到赵嘉额前,“这世道,心软没有活路。北边的匈奴,边郡的盗匪,还有这些不知谁派来的游侠。我本想着郎君性子软,守着郎主留下家业就是。奈何世事不由人,不想往前走也不成。”
“依你看,这伙人会不会和那个张县令有关?”
“张通?”虎伯摇头,“那一家人早死绝了。”
“姻亲,故友,漏掉的旁支,不会全都死了。郎君当初还透过话,张通依附代国相。”熊伯沉声道。
“代国相?”虎伯动作微顿。
“我看过他们用的弩,都是军中之物。”熊伯一字一句道,“这样的东西,官寺都有造册,轻易不会流入民间,偷盗更是无稽之谈。”
整整十一把强-弩,突然间丢失,不可能轻易揭过去,看管军库的官吏必会被问责。除非有手握大权的人帮忙遮掩,甚至是知法犯法。
“如果真是代国相……”虎伯的脸色变得难看。
“等郎君醒来,将实情禀明。这些游侠招供行刺太守和三公子,最好将其押送官寺。假如真的事涉代国相,必要由魏使君出面。”
“也好。”虎伯颔首。
焰光跳跃,时而火星爆裂,发出噼啪声响。
熊伯和虎伯守在榻前,都是彻夜未眠。
至天明时分,呼啸一夜的风雪终于停了,榻上的赵嘉也从昏睡中醒来,疲惫地睁开双眼。
“郎君?”
赵嘉仍有些迷糊,声音听在耳中,略微有些朦胧。想要揉揉眼睛,胳膊却似有千斤重,终于抬起来,身上竟冒出一层细汗。
“怎么……回事?”声音出口,显得异常沙哑,犹如砂纸磨过。
虎伯取下架在地炉前的陶罐,倒出半碗温水,用医匠留下的木勺喂给赵嘉。
“我自己来。”赵嘉不习惯,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奈何力气不济,中途又倒回榻上。
“郎君身中弩-箭,箭上喂有-毒-药,昏睡一夜,自是没力气。”医匠推门走起来,放下药箱,仔细检查过赵嘉的伤口,又试了试他的体温,笑道,“没发热就没大事,杀头肥羊给郎君补一补,不出几日就能好。”
饮下温水,赵嘉坚持坐起身,询问昨日他昏倒后又发生了什么。
虎伯和熊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讲明,还道出游侠的口供以及两人昨夜的猜测。
“游侠,刺杀。”赵嘉嘴里喃喃念着,单手覆上肩头的伤口,神情微冷。
“郎君,是否要亲审那几名贼人?”熊伯问到。
“我稍后过去。”身上恢复些许力气,赵嘉让虎伯吩咐下去,好生安葬死去的青壮,挑选肥羊宰杀,分给畜场众人。
“让季豹带上木牌,尽速前往云中城。”
无论指使这些恶徒的人是谁,其能调出弓-弩,必在朝中有相当实力,不是现下的赵嘉能撼动。既然身负刺杀大罪,就该押到太守府。以郡中大佬的手段,自能让主谋无所遁形。
赵嘉做出决定,虎伯和熊伯立即吩咐下去。
意外的是,不等季豹赶往云中城,魏悦突然率骑兵驰来畜场,得知赵嘉受伤的消息,当即飞身下马,大步走向木屋。
可惜扑了个空。
赵嘉喝下一大碗热汤,吃掉三个包子,半张蒸饼,身上恢复力气,不再感到虚弱,当即前往关押游侠的地方,打算亲自审问。
经过一夜,几名游侠都已经半死不活。
熊伯不想麻烦,也不将他们解开,直接连人带木板一起抬出木屋,重新立到羊圈里。至于死去的那名游侠,也被一起搬来,就放在几人面前。
赵嘉的脸色还有些白,脚步略有些不稳。
见他走进羊圈,几名游侠都是瞳孔紧缩。不需要多做审讯,赵嘉就能确定,所谓的抢马都是借口,他们百分百是朝自己的命来的。
“说吧。”赵嘉站在木栏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短刀的刀柄,“谁派你们来的?”
游侠皆不开口,两人更面露嘲讽之色。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仍被留心观察的赵嘉捕捉到,当下不再多言,对熊伯道:“堵住嘴抽。”
游侠登时面露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