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和了少年的轮廓,漆黑的眸中也少去些许锋利。然而,见到墙头的赵嘉,卫岭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实在是赵嘉给他的印象太过凶狠,就像决曹掾之于乌桓商人,形象已经深植脑海,压根无法改变。
“你是阿姊的族人?”认出来人,赵嘉眉心微皱。
“正是,赵郎君,我有要事报于你,可否当面?”
见其神情不似有假,赵嘉对虎伯吩咐两句,后者和青壮抬来吊篮,从墙头放了下去。
依照常例,只有云中城这样的大城才会准备吊篮。县乡中,村寨里聚的土垣不会太高,有人搭手就能翻过。
赵氏村寨则不然。
在赵嘉的主持下,包围村寨的土垣增高不说,还在上面铺设木板。想要单凭人力翻墙,无疑是天方夜谭。
吊篮升起,卫岭越过土垣,来到赵嘉跟前。
“说吧,有何事?”赵嘉看着对方,询问道。
卫岭的视线扫过守门人,颇有几分犹豫。见赵嘉变得不耐烦,终于硬着头皮将事情说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赵嘉脸色陡变。
见赵嘉有发怒迹象,卫岭双腿发软,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族中知长安来人,商议要献好女。有妇人出言,族老被说动,要将沙陵卫氏女一并献上。”
“阿姊已同阳寿卫氏分宗!”
“到底同祖,同姓卫。”
“好,当真是好!”赵嘉咬牙切齿,眸光锐利如刀。
他不认为卫岭会在这件事上说谎,除非对方失心疯,活腻了想要找死。不过前车之鉴不远,卫氏竟还敢起下作心思,而且全族都是这般,果然是不应心存善念,早该将隐患彻底清除。
卫岭打着哆嗦,不敢出声。
“你说时间定在两日后?”赵嘉开口问道,怒意不减。
“是。”卫岭点头。
“你回去继续盯着,有变故速来报我。”
“郎君,如是、如是……”对上赵嘉的目光,卫岭没敢继续向下说。嚅嗫半晌,才小心道,“看在我来送信,郎君可否放我三家一条生路?”
赵嘉掀起嘴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口中道:“只要你们做得好,我不只放过你们,还会送你们一场富贵。”
“是、是,谢郎君!”卫岭不敢想什么富贵,只求赵嘉放过三家性命,不斩尽杀绝就好。
千恩万谢之后,卫岭又坐进吊篮,被送到土垣外。
赵嘉站在原地,仰望漫天繁星,目光越来越冷,眼底凝成寒冰。
翌日,天未大亮,赵嘉就策马驰出垣门,前往卫氏村寨。
见赵嘉这么早过来,卫青蛾颇为吃惊。
“阿多怎么这时来?”让仆妇送上热汤,卫青蛾亲自递过布巾,让赵嘉拭手。
“阿姊,我有话同你说。”赵嘉放下布巾,来不及饮热汤,将他从卫岭口中听闻之事全部道出。
卫青蛾的动作顿住,笑容逐渐消失。随着赵嘉的讲述,神情先是惊讶,随后变成嘲讽,嘲讽中透出一丝悲凉,最终变成一片空白。
“好,当真是好。”少女和赵嘉说出同样的话,眼帘低垂,掩去最后一丝情绪。仅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才透出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见状,赵嘉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两卫不同宗,终究同祖。一旦阳寿卫氏将族女献上,道出卫青蛾之名,事情就难有转圜。毕竟家族献女和从户籍摘选截然不同。
若是名单定下,难道要卫青蛾当面说不愿入选,不愿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