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不似平常说话那般铿锵有力,仿佛风一吹就飘散而去了。
司言低声道:“你在外游历漂泊这么久,怎么也没想过要回去?”
阿柔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阿娘不在了,二哥也被留在京城为质,阿爹和大哥既要镇压蠢蠢欲动的赫月六部,又要随时提防京城朝局的明枪暗箭,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我即便是回去了,也只能侍弄侍弄王府里的花花草草。可是……没有亲人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
阿柔背对着司言,自然看不见他在听到这句话时垂下了头,神情晦暗不明。
半晌没人答话,阿柔以为是自己的负面情绪外露太多,对方不愿意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不爱跟别人说这些矫情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之后,就突然有很多心里话想说。你要不爱听,我下次就不说了。”
“没有不爱听,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挺高兴的。”司言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甚至还调侃道,“阿柔,这就叫做一见如故吗?”
阿柔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谁跟你一见如故?”
“你若不承认,我可要伤心了。”司言仰起头,望着天边的明月,眼角眉间被月光染上了淡淡的哀戚,“不过,我倒真有些羡慕阿柔。”
“羡慕我什么?”
“阿柔说,有亲人的地方才能算是家。”司言顿了顿,说道,“可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家了。”
他偶尔也想体会一次想家的感觉,但是有家的人才会想家。
首战
“你……”阿柔讶异地张了张口,心中既好奇又担忧,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司言看着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什么不能说的。自打我有记忆起,就被师父养在故渊门里,也从来没见过我的爹娘,我师父说他们都不在了。”
阿柔心头涌起异样的情绪,涩涩发酸,突然间就有些愧疚——她出身名门,又天生享受着父母亲人的宠爱,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了,又有什么资格怨天不公、长吁短叹?而且,如果不是她说起那句“有亲人的地方才算是家”,司言也不会想起这些让他难过的事。
阿柔慌忙劝慰道:“可是,不一定只有血脉相连才能叫亲人啊。你说你从小在故渊门长大,除了师父之外,肯定还有许多同门的兄弟姐妹吧。别人我没见过,但叶温遥师兄待你却真是如同亲人一般的。”
“师兄待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他,他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了。”司言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亮,看向阿柔,“你也是。”
“为数不多?”阿柔惊讶地道。
她以为像司言这种性格热情又能说会道的人,常年在江湖中游走,一定能结交到不少出生入死的挚友。
司言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并未解释,只是打趣着说道:“是啊,可怜吧。”
阿柔摇摇头说:“能跟我交心的人也不多。”
“那我们两个可怜鬼算是凑到一起来了。”司言爽朗地笑了几声,双手交迭,枕于脑后,“说实话,我刚才看你一脸愁苦地坐在树上,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怨呢。”
阿柔眯起了眼睛,难以理解道:“怨什么?”
“承王在营帐中布置的行军策略,有一大半不都是你想的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想法被盖上了别人的印章,你当真一点儿也不难过?”司言问道。
“是我自己不让殿下向军中人提起我,有什么好难过的?”阿柔浑不在意,“再说,要是让圣上知道我这个游历在外的闲人,竟然帮承王立下功劳,只怕就该起疑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