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逗鸟的细竹枝,在她指间断成两截。
赵松鹤的心也随这短促的一声,震得四分五裂,扯着破锣嗓子一径磕头求饶,额头撞得青紫,断指上的伤又崩裂出血,也不敢停。
荀皇后轻声一嗤,却是懒得再分他半个眼神,支颐望着榻边的百鸟朝凤屏风,若有所思。
她承认,对沈家那丫头,她的确存了几分轻慢。
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人,几斤几两,没人比她更清楚。莫说让那丫头自个儿识破这场局,便是有人直接到她面前揭穿自己,凭她对自己的信任,和对太子的痴心,也绝对不会信半个字。
自己只消躺在正阳宫,安心等那丫头把玉佩送来便是,如今肯安排人去取,已经是大发慈悲。
却不想最后竟闹成这样……
拒人亲事,断人手指。
这可不是那丫头能干出来的事。
倘若不是在针对自己,她还真有几分刮目相看。
那厢赵松鹤已经把自己磕晕过去,纱帽斜在头顶,汩汩不断往外淌血,又脏又臭。
崔绍元嫌恶地甩了甩拂尘,让人赶紧拖下去,自己哈腰绕到荀皇后身后,接过宫人手里的犀梳,亲自帮她通发。
他是正阳宫的大长秋,也是荀皇后肚里的虫,对她最是了解,知她常年为头疾所扰,苦不堪言,恐她因此事惹得旧疾复发,便问要不要请丹药,得了否定的回答,松了口气,又问其他:“娘娘接下来预备如何?可是要送些好东西过去,暂且把人安抚住?奴婢瞧郡主这回是动了真怒,娘娘若是不做点什么提前提防着,怕是要坏事。”
荀皇后却笑,“她要真有这本事,就不会被沈令宜耍得团团转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本宫就奇怪了,沈愈和月扶疏那样厉害的人物,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不顶事的女儿?风骨眼界一点没学到,脾气倒是猖狂不少。稍有不如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个市井泼妇一样。这些年要不是有本宫给她兜底,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真真就是个花觚,中看不中用。”
崔绍元忍笑,“可娘娘要的,不就是一个花觚?”
荀皇后一顿,斜眼睨他。
崔绍元含笑垂下脑袋,默默帮她梳发。
荀皇后轻哼,收回目光,张开手,就着烛光欣赏自己新染好的丹蔻,许是今天的花汁染得比平日都要好看,她笑容都比往常明媚许多。
“去乐游苑送道帖子,过两日本宫的生辰宴,让那丫头进宫一趟。陛下那里不必担心,本宫自会帮她说情。还有那天在乐游苑看过她笑话的几个小女娘,也都一并都请来,尤其是那沈令宜。那丫头不是爱使小性儿吗?本宫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好好给她正正骨,让她知道,没了本宫给她撑腰,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跟本宫作对。”
“回来后再跑一趟东宫,让太子宴会当天必须到场,等那丫头被欺负哭了,就上去哄,务必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跟哈巴狗一样,要她交出玉佩,就再不敢摇半下头。他要是也敢跟本宫使小性儿……”
荀皇后冷笑,“你就告诉他,他的九皇叔提前回京了,现就在覆舟山上的汤泉宫里,让他自己掂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