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揭了老底,妇人的气焰终于灭了一些,松开了那只竹制的烟灰缸,梅舒连忙从吴尘手中接过烟灰缸,轻轻放回到茶几上。
妇人自打吴尘出现在面前就细细打量了他一圈,见他身上穿着某品牌高定西装,以及他衬衫衣领上某品牌的胸针,又见他对自家公司的情况如此熟悉,便明白这人颇有些来头,她抱着自己的外甥女,叫嚷谩骂了几句,算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但终归是离开了诊所。
梅舒拿湿巾擦拭着那只破旧的竹筒烟灰缸,将方才那妇人印上去的指纹通通擦干净,又给吴尘泡了杯茶:“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吴尘盯着被她擦得很干净的烟灰缸:“这烟灰缸,很珍贵?”
梅舒愣了愣,也看着烟灰缸:“看着是不是很破?不过这是我外出旅行时从地摊淘来的,虽然不值钱,但我很喜欢。”
吴尘点点头:“刚才那个孩子,是什么问题?”
“听说遭遇了性侵,初步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可惜家长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为了逃避,还说我误诊,说我是庸医呢。”梅舒无奈地笑笑,“可怜了无辜的孩子。”
梅舒又想起吴尘上回过来治疗的情况,更是沮丧:“你应该……也这么认为吧,我是个无能的咨询师。”她犹记得吴尘听完她加了歌词的音乐,浑身僵硬、冒汗、陷入梦魇的情景。
“治疗不都得循序渐进,哪有那么快的。”吴尘看了看那张白色的躺椅,“或许,我可以再试一试。”
梅舒犹疑:“可以吗?我担心你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甚至回去后噩梦连连。”
“没有。”吴尘道。
梅舒反问:“没有什么?”
“上次回去后,没有再做噩梦。”吴尘回想这段日子每晚的睡眠,虽然偶尔还会梦到儿时那个囚禁过他的豪华别墅,但那握刀的身影和肥胖的身影没有再出现过。
“真的?”梅舒眼中有光。
吴尘服用了一颗安眠药,再次躺到那张白色躺椅上,梅舒打开电脑中的那首曲子,首先要播放的是不带歌词的纯音乐。
梅舒还是有些担忧,再次确认:“真的没问题?”
吴尘只穿了衬衫,平静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万一不行,你把我叫醒。”
梅舒点头:“好。”
没有歌词的旋律低沉舒缓。
“看到了什么?”梅舒问。
吴尘听这曲子好多遍,只要手头有钢琴,他都可以自己弹奏出来,可以说对曲子再熟悉不过了,但那仅限于曲子。而上回梅舒将歌词版的放给他听,他又偏偏记忆能力强于常人,一遍就把歌词给记清楚了,此时,当熟悉的旋律从音箱中流泻而出,他自动填充了歌词。
“是那个房子,那间屋子,还有……那个柜子……”吴尘道。
梅舒立即摁下了暂停键。
吴尘睁眼:“怎么了?”
“我都忘了,你已经知道歌词,现在只要音乐一放,你就很痛苦吧?”
“没有关系。”吴尘道,“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
梅舒还在犹豫。
但吴尘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她只好重新打开音乐。
果然,吴尘一直害怕的画面浮现了出来,梅舒并未再过问他的联想,他倒是自己说了出来。
“又出现了,那个带着鸭舌帽、跛着脚的身影,他拿着刀……”吴尘语气也有些无奈,但是就像久病成医的患者,他自嘲道,“但也许我可以把他的刀夺过来。”
梅舒也顺着他的思路,引导他:“是的,你可以试试,你已经长大了,你有力气,有力量,不用再惧怕那些坏人。”
本该是能将人从喧嚣带回宁静的美好曲子,却因为歌词讲述的故事而成了吴尘的魔音。
安眠药渐渐起作用了,吴尘的身体渐渐放松,回答梅舒的问题时,声音渐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