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沈卉兰发现了她在装病。关切转变成愤怒,沈卉兰失望不已,将她狠狠训斥一道……
家里出了那么多钱供她画画,跟烧钱一样地买画具买颜料,可这个不知感恩的女儿却只想着懈怠逃课。“我省吃俭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结果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沈卉兰痛斥,“你跟你爸爸一样不争气没出息,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连你都不听话,我活着
一点儿指望都没了!”
争吵引来了巷子里的人。
梁水、苏起、路子灏惹妈妈生气训骂是常事儿,但林声从小到大都很乖,大人们都意外极了。
程英英过去劝,说孩子年纪小,偶尔想逃课是正常的,好好说就行了。沈卉兰气不过:“她画画多烧钱啊,啊?可她想画,我是不是就想方设法随她的意?家里那么供着她,她倒好,学了一堆坏习惯,还撒谎,跟混子一样。我的心血全打水漂
了!”
林声不会吵架,说不过沈卉兰,哭着冲出了家门。
其他孩子都在上学,李枫然比赛完,满身疲倦地回家,走到巷子口就碰上这场景,正发愣之际,追上来的陈燕叫他:“枫然啊,声声被妈妈骂了,你去劝劝。”
李枫然点点头,揉了下困倦的脸,收下耳机线转身往堤坝上走。最近都是怎么了,水子在叛逆,连最乖的林声也有叛逆期?难道真像七七说的,拯救叛逆少女?
他上了大堤,四处望,见林声往江边去了。他一愣,飞跑过去。
秋冬季江水退潮,防洪坡和滩涂都显露出来。李枫然跑到江边,林声只是坐在石头上,埋头抱着自己。
他落了一口气,这一跑,他更累了,轻声:“我以为你要跳江。”
“我想跳!没有胆子。”林声呜咽道。
李枫然觉得这个想法很严重,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
林声哭了不知多久,很伤心的感觉。
李枫然不劝她,等她哭声渐渐停了,才说:“谁没跟爸妈吵过架?跳江不至于……”
林声说:“我太讨厌我妈妈了,很讨厌。”
“沈阿姨其实很好……”
“她一点儿都不好!”林声失控道,“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我从小就觉得家里穷,很穷很穷。我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都是因为她!”
李枫然沉默半刻,说:“除了康提阿姨,大家都不是有钱人。”“不一样。”林声哭道。发泄过后,她声音又小了下去,仿佛那是最难于启齿的羞耻,“枫然……七七家也穷,但七七从来不觉得。英英妈妈把一切她想要的都给她了。可我
妈妈只会跟爸爸抱怨。我不敢去别的同学家玩,也不敢带同学来我家玩,好怕她一开口又说钱钱钱。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委屈,再度呜呜哭起来。
冬季的江风如狼嚎,似鬼哭,肆卷着他们的衣衫。
李枫然的脸被江风刮得有些森白,他又默了会儿,说:“声声,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你觉得,哪家是完美的?”
林声埋着头不做声,只有长发被狂风扯得胡乱飞舞。
“康提阿姨对水子,一没耐心就打他;我爸爸只管医院,妈妈只管学校。就连七七妈妈,也跟七七爸爸吵。我想,不能拿自己爸爸妈妈的缺点去比别人的优点,是不是?”
林声抽泣着,不吭声。“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林叔叔。”李枫然望着江面,任风吹乱头发,“林叔叔是所有爸爸里最耐心最贴心的,他从小就陪你玩,天天都陪你。你妈妈也是,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做很多衣服。”
林声缓缓抬头,她那些比商店里还好看的衣服,全是妈妈一针一线做的。而李枫然呢,有次冯老师给他买鞋尺码大了,结果送给了路子灏。
想到这儿,她拿手背擦了下哭红的眼。
李枫然仍是望着江水,眼神很淡:“沈阿姨嘴巴喜欢数落人,但该做的都做了。你别听她嘴上说什么,看她做了什么。”
林声早已止了哭。
是啊,妈妈爱抱怨,可画画这么耗钱的事儿。她嘴上说几句,却还是全力支持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两人就那样并肩坐着,望着江面。
过了许久,李枫然猜测她已想通,终于开口:“你还要坐多久?”
“啊?”
“能回家吗?”他声音很低,嘴唇都白了,“我快冻死了。而且我很困,昨晚两点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