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管着李家两姐妹的时间就少了。
吴太太是吴家屯的人,比河口村离京城还近些。吴太太夫家是个小地主,家中良田千亩,在乡下日子过得很是富裕阔绰,吴老爷在那周围三镇五乡也是个人物。
今日李蝉李芝照例过来西院学习,顾青瓷有时无聊,会同她们说会儿话,偶尔也问几句东院那边的事。
姐妹二人对顾青瓷尊敬,一听她问,李蝉嘴巴快,一下子就说:“没什么别的事,只是那位吴太太又过来了,她最近来咱家来得勤,我都瞧见三回了。”
顾青瓷只是随口一问,对家里来了什么客不大在意。
手中捏着花穗子转着玩儿,抬了抬眼皮,懒懒道:“哪个吴太太,可是我们家亲戚?”
李蝉小声道:“哪里就是亲戚,听说是吴家屯那边的,我原先都没见过这人。”
顾青瓷点点头不说话了,谁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晚间一处吃饭,李保德和李成则都不在,前儿来河口村来人说村里有事,父子二人便一同下乡了,今日不回,故而就不用等饭。
桌上就坐着几个女眷,大家各自干巴巴吃完一顿饭,孙氏回了自己屋子,两个李姑娘也被打发走。
白氏独独留了顾青瓷说话。
白氏端着一张温柔笑脸,眼睛看着顾青瓷,缓缓开口:“你是勋贵侯门里养出来的姑娘,金尊玉贵养大,我家小门小户可委屈了你,方才瞧着没用几口饭,想必是吃不惯这些粗糙食物,不合胃口。你是个娇贵人,不知道我们这种人家的难处,不过如今你既嫁过来了,就是一家人,我也不怕没面子,则儿娶了你,大半家资产都耗了进去,眼下家中样样都吃紧,什么都短,则儿读书花销更一大笔,折腾着,竟连一文闲钱都难拿得出了……”
顾青瓷乍然听了这样一番话,一时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
白氏却觉得这小姐也不是很难摆弄,于是继续道:“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说的这些,意思你也听明白了,你家富贵,陪嫁也多,如今成了一家人,上头老太太还在,没得你锦衣玉食长辈吃糠咽菜的道理,外人知晓不定怎么说嘴,故而,让你拿着银钱出来补贴家用。”
李成则不在,白氏没个忌讳,更没有拐弯抹角,话说得尤其直白。
顾青瓷是真惊了。
第一反应是这白氏好生脸大,怎么这般没廉耻,竟当着自己面要钱!
她当了十几年闺门小姐,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打小养到大,规矩严,不会说这些污耳糟心的话去带坏姑娘们。
管家的太太倒是什么没见过,但关键是,顾青瓷可没跟在二太太身边学过一天管家手段。
世家大族里,谁人不是说一句话都要拐上七八个弯的,个个都要脸面,就是对着仇人脸上还能和和气气。从前顾青瓷极讨厌这样的人,因她性子冲动的原因,被人算计过好几次。
却现在看来,虚假的有礼有度也比不要脸的好太多了。
顾青瓷虽没经过事儿,但她就不是能吃亏的性子,白氏让她拿着银钱贴补家用,她心中鄙视,更不情愿,就道:“好没道理,要钱要到我身上来,我且还不曾用你家一分一厘,如今竟是要反过来养着你们一家了?旁人要笑话也是笑话你们李家不要脸。”
“住口!”白氏瞬间沉下脸,“什么侯门闺秀,教出来的好规矩!这般忤逆不敬婆母,看来是我平日待你太过宽和,纵得你尊卑不分眼里没人,好得很,怕不叫你吃一次亏,都不能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话才一说完,白氏便朝外喊了一声,很快,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进来。
这人却是吴太太今日送给白氏的,连着身契一同给了,吴太太更是隐晦表明,这个婆子最是会调。教人,凭你多厉害的女子,在她手上过几遭,保管日后服服帖帖。
顾青瓷意识到有些不对,往后退了两步,但已经来不及,那婆子一下子上前将她制住,拿出绳子捆了手脚,嘴巴也塞了起来。
白氏侧过身去,对婆子道:“头一次你且收着手些,只叫她懂得道理,知道该怎么敬着婆母,学着些眉眼高低,再弄到耳房去关一宿,杀一杀性子。”
婆子没甚表情,木板板应了一声,拖着顾青瓷下去了。
白氏也跟着出了屋子,避着人,悄悄出了小门,一把大铜锁,将西院的大门和侧门尽数锁了。
然后若无其事回了东院。
慕色缓缓而至,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