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是兴平帝在某次喝醉后,无意间说与闻承暻的。
也是自那一天起,闻承暻下定决心,绝不要做一个被掣肘的君王。
可惜他年纪实在太轻,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就算能力卓绝,论城府心机,还是输了那些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油条一筹。
以前他还能仗着冯家军的威势一力降十会,现在冯家军自身都难保,那些素来与他不对付的文官,自然像嗅到了猎物伤口味道的鬣狗一般,纷纷朝他扑来。
这些天,文官们在朝堂上除了对交出冯家人这件事咄咄相逼外,甚至还出现了“柔然之祸都是因为太子当日主战”、要求降罪于太子的论调。
一时之间,之前还如日中天的太子的声势就这么降了下去,就连东宫詹事府也受到了波及,许多属官纷纷上书请辞,生怕因为为太子办事而坏了自己在清流中的名声。
对此,身处旋涡中心的闻承暻却八风不动,稳当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让攻讦他的人一时难以找到破绽。
就在各方势力都严密关注着东宫的时候,闻承暻却动了。
于是,众人便陆续知道——
一直闭门不出的太子殿下,突然拿了一封折子进宫面圣,与兴平帝密谈了很久,之后却不知因为何事触怒了皇帝,独自在御书房门口跪了很久,直到去给皇帝送汤羹的张婕妤娘娘极力为他求情,才被兴平帝不耐烦的打发回了东宫。
*
相府。
林万里,大雍朝如今的中书令,世人都称呼他一句“林相爷”,如今正在家中招待宾客。
他门第矜贵,来往之人自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时找上门来的,就是和他一直有些不对付的左仆射曹平芳曹大人。
两人平揖过后,林万里将人让到左上首,曹平芳倒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下了,林家下仆又连忙送上茶水。
曹平芳接过后,却也不饮,只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便笑道:“老世翁治家果然严谨,这般俭省家风,我辈远不如矣。”
他出身江南士族,累世簪缨,心里便不是很瞧得上林家这阔起来没几天的新贵。
林相爷面不改色,端起茶盏轻轻刮开其上的茶叶,慢慢的呷了一口,才道:“天馥今日前来,难道只是想来寒舍讨碗粗茶漱口吗?”
如今尚书令位置虚悬,左仆射作为尚书省的一把手,他亲自上门当然是有要务。
此时曹平芳便也收敛了适才有些刻意的倨傲,放低了声音道:“某有一问想请教老世翁,您可曾听说过太子被陛下罚跪之事?”
林万里:“这事儿京中都传遍了,老夫就算再闭目塞听,也难免有一两句被风吹到耳朵里的。”
他语气平常,仿佛谈论的是什么琐碎小事一般。
曹平芳却急了:“这些年来东宫独断专横、偏重武夫,其所作所为,满朝臣工皆历历在目。奈何陛下偏偏对他信重有加,储君之位稳如磐石。”
“试问老世翁在午夜梦回之际,难道就不曾担心,万一今后日月更替,这天下清流的浩劫可就近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