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芳卿移步上座:“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出外游历的宁盛樑,看起来十分消瘦,但是精神头不错。
“是啊。听说小九儿他们脱了难,专程过来看看。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罪过罪过。”
宁世昀胸口发堵,轻声道:“爹,您不必如此。您能来看我们,我们很高兴的。”
宁盛樑对宁世昀还是不错的,所以,宁世昀没有恨他的理由。
宝昕也想起,当年祖父对她的亲切。
人家吃燕窝按两来,祖父给她燕窝,却是按斤,而且还是上好的血燕。
他有那么多儿孙,要他一碗水端平,那是苛求,或许正因为祖母的原因,祖父才扶持爹爹,爹爹才不至于如同四房、六房那边出了替家里跑腿,依附侯府,别无用处。
“祖父,您年岁大了,还是安定下来吧。您的心意,曾祖母、曾祖父早就明白了。”
宁盛樑转眼看着佟芳卿:“我做错了许多事,也自私地为了周全侯府,委屈你们。人生苦短,方丈大师也反复劝导,我想弥补,让今生无憾,只是,不知道你给不给机会?”
佟芳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偌大年纪,什么意思?
宁世昀也不懂,与王氏对视,小猪上前扶宁盛樑坐下。
这么站着,大家都累不是。
“爹,您的意思,我们不懂啊、再说,都分宗了,不需要弥补的。您、祖父祖母对我们都很不错,我们没有恨。”
每天有心小辈、操心孩子将来都忙不过来,哪里又时间去恨?
“我知道你们豁达。虽然分了宗,我还是你爹,你承认吧?那么,你们庶出的身份也始终存在,对吧?就凭褚灵娇当年出手谋害太夫人,就该休了她。只是考虑儿孙们,才容她活着。现在,我想跟她和离,正式聘娶佟氏为正妻,不知道……”
佟芳卿大怒,是恼羞成怒,这都多大年纪了,这老不修!
她猛拍桌子,宁盛樑赶紧道:“这样,孩子们的身份就无人再乱说。而且,我也入重兴宁氏可好?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成亲后,各自生活,我仍然住寺庙,反正清修惯了。真的,我绝对没其他意思,只是想为孩子们做点事情。”
宁盛樑暗自在心里补充:也想为当年的背弃,做出补偿,免得仍然有人嘲笑佟芳卿的姨娘身份。
佟芳卿想起宝昕可能坐上后位,迟疑了。
以前出嫁时,就有人对她庶出的身份嘲笑,一国之母若是身份更上一层,是不是要好得多?
她定定地看着宁盛樑,在他的眼里看见的是真诚,她相信宁盛樑也真的是为了孩子们好。
但是,如果宝昕他们没那么大造化,他还会做出这个决定吗?
佟芳卿又觉得自己可笑,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是怎么做对孩子好,就毫不犹豫地怎么做了。
对宁世昀来说,父母能在一起,这表示他有福气,而且是迎娶娘亲做正妻,他千肯万肯。
这对永定侯府也没影响,他们不会因此就变成庶出,所以,他没什么好犹豫,更不会愧疚。
宁宝昕上前,“本来这是长辈的事,孙女没站出来说话的权力。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关键是你们觉得合适,觉得开心,不要年轻时也为了儿孙,年老也为了儿孙,那你们自己呢?自己放哪儿去了?”
佟芳卿突然觉得心酸,若是完全没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孩子都生了两个,可她的确恨宁盛樑。
若不是为了孩子,她也不会避到农庄,也许就留在侯府,与褚灵娇闹个鱼死网破。
她捂着眼撑着额头,好半晌没说话。
秦恪走进门来,揽着宝昕的肩膀,宝昕挣扎了几下居然没挣脱,转头瞪他,他咧嘴一笑,傻兮兮的。
“祖父、祖母,我赞同媳妇儿的话。你们放心,她的身份,不会对她坐上后位有阻碍。”
宁盛樑惊愕地看向秦恪,在秦恪眼里得到肯定,他松了一口气。
“哈哈,看来我想还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既然……好吧,就当老衲过年来给你们说了个笑话。修身养性,想法别太多,有利于长寿。老衲这就告辞,诸位打扰了!”
宁盛樑努力淡然,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寒风中,灰色僧袍随风飘舞,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爹……娘……”
宁世昀喃喃道,可他不能做佟芳卿的主。
佟芳卿突然起身,紧跑几步,在门前大喊:“那你也得先和离了,再来说这话啊,故意做出一副落魄相,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