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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臻答前先问:“敢问群臣如何反应?”
“底下自是吵翻了天!哼,我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与谢衡那老匹夫竟也有政见相同站在一边的时候!真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范臻又问:“那帘后那位呢?”
“从始至终竟未发一语。”范廷守愤愤道。
“想是坐山观虎斗,只等一个廷议结果。至于结果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于她己身皆无挂碍,她只安心做她的帘后二圣即可。这也说明,皇后这颗谢氏棋子,在她心目中并无多大份量。”范臻摇摇头,正色道,“儿疑心,圣上此举,意欲先发制人。”
“哦?”范廷守略振奋精神,“怎么说?”
“父亲岂不闻‘杀君马者路旁儿也’?”范臻接着道,“荣安郡王何等人样也?儿虽不在朝堂,亦风闻其人好高骛远、骄泰性奢。若是让我来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逢迎其性,捧得他高高在上,捧到他得意忘形,捧得他德不配位,这样他就必有灾殃。圣上此番赐其如此无上尊荣,未必存的不是这样的心!既如此,父亲何不就顺着圣上的意,配合圣上搭好台子唱好戏。余下的,就是静待这位皇太弟位极人臣沾沾自喜,自行犯下一个大错,而这个错误绝对会大到足以让他滚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若果真如你所言,圣心何其剔透也!”范廷守瞿然起身,负手踱步,转身又道,“此其一也。今日朝堂上还有一桩事,让为父颇觉怪异。”
范臻:“父亲请言。”
范廷守叹了口气道:“圣上心血来潮,当众调来了此次春闱所有进士的应试策论,命人逐个朗诵之,又命翰林学士逐个分析之,分析完只含笑点头,不置一词,不知有何用意。”
范臻沉默片刻,缓缓道:“恐有些风声入了今上的耳罢?”
“你是说……”范廷守抚须,亦想到此节,冷笑一声,“看来有些人的报应不远了。”
是夜,宫门下钥前,慈宁宫大太监福安驾车驶入宫道。
守门一干侍卫见是他,只匆匆验明了牙牌,便躬身放行。
马车直入了西华门,入门一路北向,过中廷,直驱后宫,最终停在慈宁宫西角门。
驾车的小太监已先行退避,车帘撩开,福安率先跳下车,而后从车内扶下一名头戴帷帽的人来。
他提灯在前导引。
二人轻车熟路,无声进了角门,快步穿过偌大繁花似锦的庭院,沿着游廊抄手转了几个弯,一路上阒然寂静,并未碰上半个宫人。
到了寝殿,福安止步,朝里努嘴示意。
帷帽下的人抬手予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自撩袍跨进殿中。
里头烛火昏昏,燃着名贵微辛的伽楠香。
帷帽被摘下,露出其下一张虽上了年纪但依旧温和儒雅的面孔。
他转首,搜寻那道教他魂牵半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