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延尚未进入殷都之时,皇宫御天监前另有一番热闹。
大司空燕颔要与国师乐秦来场国运之算。
御天监殿前广场围满了御天监内的下人和内侍,要知道平日里国运占卜可都是大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如今国师与大司空殿前斗法,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次大饱眼福的机会,可以对传说中的术士谋算一探究竟。
乐秦身着一身湛蓝色长袍,盘膝坐在广场东侧的蒲团上,白须随风而飘,双眼微闭,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但腰杆挺得笔直,身体四周虽无真气,但却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距离感;与他对坐的青袍男子便是大司空燕颔,阴阳家天才弟子,汤司空逝世后的御天监新一任大司空,精通星象占卜之道,上了年岁的他眼神透亮清澈,就像他毕生研究的星象一般,明亮而又深邃。
微风习习,燕颔皱眉沉声说道,“国师,那我们就开始吧?”
乐秦缓缓睁眼,望着燕颔,开口便是苍老沙哑之声,“就让老夫看看你们阴阳家的本事。”
乐秦说完,双手结印,一道道真气自丹田外涌而出,汇聚于四周,只见乐秦抬手凌空一点,空中便出现十八道竖起来的真气,十八道真气排列不一,七零八落的飘在半空,这些看起来随意飘起来的真气光柱,竟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燕颔看着乐秦,轻声呼出一口浊气,随后说道,“十八筹算,九纵九横,纵以参天,横以束地,天地之道皆在十八筹中,这种以天地之气占卜的筹术极其耗费元阳,可是纵横压箱底的秘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施展,老国师为了天子这是要豁出去了啊!”
站在御天监窗口俯瞰广场的宋竟如看到十八筹算出来的那一刻也是满脸惊讶,天下江湖占卜之术何其多矣,最为出名的便是他们道家的八卦和阴阳家的天象,可不是行内人根本不知道纵横家十八筹算的厉害。
风从耳畔吹过,燕颔伸出右手,中指食指并拢直指青天!
一道真气直冲青天,一刹黑云压至,天空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当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时,那乌云遮盖的苍穹中突然亮起斑斑点点的星光,这便是阴阳家的天象秘术。
群星斑驳,广场四周的太监内侍都被头顶的星空所吸引,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两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比起武者较量的真气碰撞,两位占卜大师的对决就显得平平无奇,除了广场上四处飘舞的真气外,根本看不到两人有任何交手的迹象,这种较量更像是文人博弈,内行看门道,而他们外行就只能看个热闹。
宋竟如低头看着广场,眉心紧锁,别人看不出什么,可他不一样,就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乐秦和燕颔起码推算了千余种可能,看到了上百种结局。
这些杂乱错算的信息在两人头脑中飞速运转,算的越多,看得越多,对身体的侵蚀也越多。
“噗嗤!”燕颔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看向乐秦,只见老国师双手在空中肆意翻飞,十八真气筹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在空中组合排列,老国师大汗淋漓,看得出来十八筹算对身体的消耗也是极大。
燕颔抬头看向苍穹,这些杂乱无章的星象正在他眼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轨迹运行着,无数星辰汇聚在一起,而后散开,再组合,再散开,如此反复,每次组合的形状都不同。
“斗转星移,拨乱反正,这是。。。”燕颔猛地皱起眉头,“有人逆天改命,不对,不是,这是。。。没改?”
在燕颔困惑之时,乐秦也猛的睁开眼睛,和他的困惑一样,乐秦是满脸惊讶,但他的惊讶不止于此,“再来一次!”
燕颔缓缓起身,摇头笑道,“张仙人啊张仙人,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决定,我终于明白了。”
“五十年前的真相,这一切的真相。。。”
“啊。。”乐秦突然怒吼一声,突然起身,一掌拍碎了空中的十八筹算,而后瞪着眼睛看着燕颔,大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国运已改,为何和二十年前的卦象一模一样?”
“看来国师你也算出来了!其实国运根本就没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张仙人的计算之中。。”燕颔发出一阵微妙的叹息,来到殷都以来他一直在推演国运,按照宋竟如的说法,龙气被窃,国运衰微,是大乱之象,武当张仙人用自己五十年寿命换为大奉更改国运,以宁家为国运载体传承国运,以保大奉千年国祚。
可是不管他怎么算,都算不到被当今天子高昌身上的龙气,今天和乐秦斗法,他贸然一试,往前推算了二十年,往后推算了二十年,虽然元气大伤,但他也终于知到了其中缘由。
“大奉最后的结局不在宁延。。”乐秦全身颤抖的说出这番话,“宁延身上没有大奉龙气,这。。这怎么可能!”
“西北之地的国运指的并不是宁延,国师,你错了!”燕颔一步一步的走向乐秦,边走边说道,“其实你一开始就错了,你以为张先人改的是大奉的国运吗?非也,他其实改的是被你改过的那部分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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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秦心中一震,“当年我算的没有错,天灾人祸,大灾之象,他张兴瑞嫁接国运不就是为了避开这些吗?我唯一算错的就是西北之地的国运指的不是宁延,而是逃走的彭翊王!”
“是,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一样,但你又怎么知道张先人看到的也是这呢?”燕颔突然的质问让乐秦傻了眼。
“往前推二十年,你就会知道,其实张仙人卦象里的是现在的大奉!”燕颔声如雷震,“其实刚刚你也算出来了对吧!但你不想承认,其实一直在暗改国运的是你!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窃取龙气,为当今天子改命,大奉何至于今日。”
“张兴瑞逆天改命,竟然改的是我的命,哈哈哈,哈哈哈。。”乐秦仰天大笑,双拳紧握的他在此刻彻底崩溃,此时的他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下山的路有很多条,如果你走上了一条陌生的路,千万不要以为你走错了,更不要想着将这条错误的路重新修正,因为你不知道他在那个拐角就会重新拐到山下。”
他与张兴瑞都走上了这条自认为错误的路,不同的是,他站在二十年前,而张兴瑞站在二十年后,他与张兴瑞都算到了大奉的大灾之相,不同的是张仙人看到的是被他改过后的大奉,这才逆天改命嫁接国运,为大奉再续国祚;而他自以为他看到的则是原本就坎坷的国运,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或许张兴瑞看到的就不会是一个凄凉悲惨的大奉。
小孩走路尚且摔倒,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不经挫折,阴阳相济,正逆相合才是大道。
而他一手主导的太武政变,彻底改了大奉的国运。
燕颔笑了出来,他也明白了很多,原来有人占卜真的会算到千百年之后,张仙人到底是怎样厉害之人,经会算到大奉今日之灾。
“老国师,如今真相已白,我们谁都没赢。”燕颔来到乐秦身边,伸出右手,想要扶着乐秦起来,“我们都以为张仙人改的国运是逆天而行,殊不知他是用自己五十年的寿命来了手拨乱反正。”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