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灵香应下的同一时刻,在离宫门两条街的一所宅子里,宝砚神情迷离的站在正房中。虽是睁着眼,但目光明显没有焦点,脸上表情有些痴呆全然没了平素的机灵。
房门关着,康全站在宝砚身后右侧,脸上神情也是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荣俊为何要让他将纳兰笙身边的这个小厮捉来,更不明白荣俊为何要让他对这个小厮下那极珍贵的**药。而这小厮来了半晌,荣俊却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荣俊忽地出了声,“百花会上,司马陵的那副《苍鹰图》你可知晓?”
宝砚此际正在迷离间,闻言便平平板板回道,“知道。”
“可知是何人所画?”
宝砚语声依旧没有起伏,“知道。是六小姐画给少爷的,后来被太子殿下要了去。少爷很不高兴。”
康全霎时一惊,猛然抬眼朝荣俊看去。
只见荣俊面色却似平静之极,只眸光几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丝。
荣俊问了这句后许久未言,康全看了看外间天色,低声提醒道,“殿下,纳兰五少只怕该下学了。”
荣俊吩咐他捉人时曾嘱咐他莫要惊动也不要伤人,那自然是没有取人性命的意思。这**药起效间,人之后即便是清醒过来也不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跟了荣俊这般久,他自然也看出荣俊没有想要这小子命的打算。要不然只需严刑逼供就可,何需浪费那样珍贵的药。
果然,荣俊听到他的提醒后淡淡开口道,“赐了解药,将人送回去。”说着瞟向康全,“办利落些,别让人看出首尾。”
这药其实也可不用解药,药性过了人自然也就清醒。可他不能让人看出猜疑,所以还是要解了药性才行。
康全点头,上前在宝砚颈后一点,宝砚身子一软,康全拎起他朝外走。
半个时辰后,宝砚在宫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地上醒来。只觉脑后钝痛,伸手一摸头顶的大包旋即便呲牙吸了口冷气,再一低头见自个儿只穿了件单衣,怀里的荷包腰上的香囊全不见了……
“狗日天杀的!叫你家爷爷寻出来,不打断你狗日的狗腿——你家爷爷就跟你姓了!”宝砚一面低声咒骂一面撑着墙起身。天冷,自己不过随意在附近兜了兜,谁知就遇上不开眼的——暗道一声晦气后,再一看天色不早,宝砚赶紧微摇晃着朝宫门行去,去接纳兰笙下学。
暗处躲着的康全见宝砚跌跌撞撞地离去后,才从树后转出身形。又在原地蹙眉站了半刻,他方转身回去覆命。
依旧回到那所不起眼的宅子,进到第二进,只见荣俊正身形挺拔的立在院中的假山旁,负手望着西面的院墙外的天空。
他走进来,荣俊也未转首。他心下有些发紧,走到荣俊身后两步停下,低声道,“殿下,已经办妥了。”
荣俊一脸的平静,目光依然望着天际那抹余晖。
半晌之后,荣俊的声音轻轻若自语般响起,“第一眼,便觉着很熟……那天夜里,她最后也是这样转头看我……以前每次都是我先走,我都不记得她有什么表情……”
康全听得一头雾水。
第一眼很熟?那天夜里?殿下在说谁,什么以前每次先走?
可荣俊却似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思绪中。英俊的脸沐浴在薄薄的暮色中,在黯淡的光线中眉宇间神情怔忪不明。语声很轻很平静,但细听来却有一丝恍惚。
“殿下?”康全忍不住犹疑开口。
荣俊闻声转首,定定望住他的眸光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深幽,康全蓦地心头一惊,闭了口。
“怎么了?”荣俊忽地一笑,语声平静寻常之极。
荣俊这般的平静让康全几乎认为方才自己所听所见的全是幻觉。
难道自己真的魔怔了?
康全望着荣俊不知该说什么,须臾之后,他才踌躇着问出一个疑问,“殿下如何猜到那《苍鹰图》是睿亲王妃所画?”
荣俊这番捉纳兰笙身边的小厮显然是有的放矢。若非早有疑心,哪里能这般一问一个准儿!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他最想问的。他最想问的是,向来对字画这些不伤心的殿下为何这般独独地着紧这幅《苍鹰图》?
数月之前就遣人四处打听画的出处,而迁居后,这幅画更是一直悬挂在连几位侧妃都不得随意进入的鹿园寝卧中……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幅竟然出自睿亲王妃之手!
说不出什么感觉,可康全总觉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鞘而出,让他不安。
荣俊没有回答康全的问题,只淡淡一句,“下去吧。”
康全愣了愣,行了一礼,轻轻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