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钟意是被酒店的门铃声吵醒的。
他从鹅绒枕头中抬起头,木然了好几秒,才踉跄着下床往门口走。
带着白手套的服务生满脸堆笑,推着小餐车进到屋内,快速摆好盘,再无声地退了出去。
钟意怔怔地看着餐车上刚出炉的面包,跟冒着热气的牛奶,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沈西风已经不在了。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没叫他?
钟意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10点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为酣畅,这会儿醒了,人虽是懒懒的,但精神头已经恢复了过来。
昨晚好像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整晚连个梦都没怎么做。
他这段时间很少能有这样高质量的睡眠,感觉整个人满血复活了。
洗漱完毕后,钟意在餐车前坐下,先咬了口面包,见是红豆馅儿的,不由得笑了——沈西风如今对自己的口味把握得相当到位呢。
他边吃边打开手机,就看到沈西风八点过给自己的留言:
“我去台里练歌,你要没事可以过来看看。”
事的确是没有,但昨晚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钟意回想了下,随口扯的幌子似乎有那么点牵强,替人家参加物理竞赛……
估计这样的借口,只有向来跟竞赛无缘的学渣才会相信吧。
吃完早饭,钟意开始换衣服,当他打开自己的背包一看,傻眼了。
昨晚回寝室匆忙抓的都是长裤,上衣一件都没带……
他沉默片刻,转身想去找沈西风的行李箱。
路过大床时,钟意突然瞥见自己的枕头旁揉巴着一堆衣料,拿起来一看,是件黑色长袖T。
这个图案的T,是沈妈妈给他俩买的,自己那件是灰色,那这个很明显应该是沈西风的。
为什么会放在这里?特意留给他穿的吗?
好好的衣服不叠好,压得这么皱!
钟意有些嫌弃地使劲抖了抖,套头穿上了。
沈妈妈老是爱买同款不同色的衣服给他俩穿。钟意问过一次,得到的答案是“买一送一,等于另一件不要钱呢!”
常年不逛商场的钟意只好接受了这‘不要钱’的馈赠,同时暗自感慨在互联网经济的冲击之下,实体经济已经举步维艰到这个地步了,动不动就甩卖打折。
他脑子超负荷运转了两天,下飞机后所有注意力都在沈西风的脸上,哪里还记得他穿了什么。
不过他临睡前的顺手一抓,几乎是出于本能,就为贪图那点沈西风的气味,好睡个安稳觉。
觉是睡得很好,他把自己做过的丢脸事儿全忘了,这会儿穿着人家昨晚穿过的衣服还挺美。
钟意把偏长的衣袖往上折了几折,抓起手机就出了门。
这个周末正值五一假期,加上晴日微风,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钟意没好意思马上去找沈西风,冲动过后,他也有些后悔。
什么都没仔细想,就贸贸然跑去另一个城市,还被人当场抓包,这事儿对他而言太过羞耻,需要时间来缓缓。
初三那年,钟意的确来过南京参加英语竞赛,他搪塞沈西风的那个借口倒也不是胡诌。
初中时的钟意还没住校,那时候是姑姑在家照顾他。
青春期丧母的孩子,阴郁得好像不透光的浓积云,随队来参赛,除了比赛当天,其余时间连房门都不愿意出。
如果那时遇见沈西风,估计自己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吧。
钟意走在梧桐树荫之下,看阳光如何穿枝透叶地往下倾洒,身子被晒得暖烘烘的,有股清冽的洗衣液味道,和几丝任何人工香料都无法模拟的,沈西风独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