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殿一片岁月静好,可养心殿最偏远的侧殿里,却是争吵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你够了!那怪事还没有确定就是……那孩子,你急什么?”
文德帝半躺在龙床上,扶着额头,看向皇后的眼神无奈中夹杂着不满。
“我如何不急?”文皇后眼尾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那是湛儿的牌位!是湛儿爱吃的桃花饼,只要有一丝可能,臣妾都不会让你再次伤害他!”
文德帝眉心一跳,眼神猛地暗沉一瞬,紧盯着文皇后。
“什么叫再次?”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察觉到文德帝冷漠审视的目光,文皇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发热的头脑刹那冷静,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直直对上文德帝,眼底漫上点点泪光。
“若没有你的纵容,萧无月她怎敢动中宫嫡子,即便不是你亲手所为,难道对湛儿就不是伤害了吗?”
文德帝闻言,晦暗的眼神变得柔和,他叹了口气:
“清念,那是我们的孩子,朕怎会忍心伤他!当年朕无法替孩子报仇,也是形势所迫!前几日你推贵妃下高台,朕不是也没有说什么。”
文皇后广袖下的掌心一片黏腻,表面却露出迟疑的模样,仿佛有了一丝松动。
文德帝再接再厉,“只是萧家毕竟还有十万兵马在手,你且再忍一忍。只要萧家没了兵权,你要如何,朕都随你,可好?”
这话一出,文皇后身体一震,仿佛受到当头棒喝一般,顿时清醒过来。
“不好!当初臣妾要将湛儿的牌位供奉在凤仪宫,是你非要供奉于养心殿……臣妾以为陛下是为了时时见到湛儿,是对他心中有愧,可如今湛儿回来了,你又是怎么做的?”
“你第一个念头不是护着他,反而是请大师作法!陛下,臣妾已经分不清您究竟是爱他还是怕他了。”
文德帝眉头紧皱,坐直了身子,不耐道:
“朕请大师也是为了查明真相,若真是湛儿归来,自当好好安抚,弥补过往!皇后,你莫要这般执拗。”
文皇后冷笑一声:“弥补?如何弥补?十六年了,害死湛儿的凶手宠冠六宫,招摇过市!好不容易进了冷宫,陛下又下旨将人接了出来,这会儿已经回了那奢华的玉鸾宫了吧!”
正在这时,一名太监急匆匆跑来,在殿外高声喊道:
“陛下,不好了,贵妃那边出事了!”
文德帝脸色一沉,看向文皇后,命令道:
“皇后,你先回宫冷静一下,此事稍后再议。”
说罢,他大手一挥,立刻有太监躬身请皇后离开。
文皇后最后望了文德帝一眼,转身离去。
站在养心殿的拐角处,她抬手一点一点擦干净眼泪。
她们这位陛下啊,性子拗得很,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什么。
今日若是她不来给他加把火,让他认定那就是湛儿的魂魄,指不定明日清醒过来,宣请尘一大师的命令就该撤回来了。
可是她的湛儿还在受苦,她请不来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该出把力才是!
养心殿内。
文德帝扫向之前禀报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刻跪地回禀:
“陛下,玉鸾宫里贵妃娘娘发疯了,她,她不顾伤势地挣扎,被人按住后,嘴里还在大喊有鬼,说小鬼就站在玉鸾宫的内殿门口,说……”
小太监吞了吞口水。
“还说什么?”文德帝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说,说好多血,好多血在涌,别过来云云。”
小太监话落,立刻以头触地,冷汗涔涔。
听到小太监一连重复的“好多血”,他哪怕发现可能闹鬼时,都不怎么抖动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满地血红的一幕,他浑身打了个哆嗦,急声唤来王总管:
“去,去征集天下道师圣僧前来除恶……悄悄去,不能让皇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