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回来了啊!怎么不进屋呢,知道你可能要来,章爷爷门都没锁,怕你进不来。”章爷爷笑着说,将行李放到小木屋前的桌子上,“小莫回你看,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孙子,他叫章凌硕。现在是暑假,他一整个假期都在这里,你可以随时过来找他玩。他啊,是面冷心热,别看他对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但是心里是明白事儿的。”
“爷爷!”章凌硕不满地叫着,精致如画的面容是活脱脱的张扬与不满。
他爷爷竟然在外人面前揭他的短处!
还是这个丑得不入眼的小女生!
“你看,一说他就急了。”章爷爷笑呵呵,花白的胡子笑得一颤一颤的。
“好。那爷爷我先走了。”莫回几乎把头低进衣领,因为她可以感受到他嫌弃的视线,越过章凌硕,她准备夺门而出。
“等等!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被雕刀给划了?”章爷爷在莫回转身的时候看见地上木块的几滴鲜红血渍,还有跌落的野草叶上也有。
“……”莫回乖乖停下脚步,乖乖转身面对章爷爷。
村里的人都以为她不乖,爱惹事,其实只要对她好的人,他们说的话,她都听的,就像章爷爷。
他让她停,她就会乖乖的停,没半点反抗。
“来,给爷爷看看伤得重不重?”章爷爷坐在小院里的小椅子上,莫回乖乖走回去,在章爷爷身边较矮的一张小椅子上坐下,乖乖递受伤的手过去。
一串轻笑声从身后的少年口中流泄而出,章凌硕发现自己被忽略,也不甚在意,小小年纪便双手抱胸,微微斜靠在身后篱笆墙上,眉目间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小。
胖胖的莫回,瘦削的章爷爷,两人形成的画面有些诙谐。
他的笑声,让莫回回过头看了看他,见他脸色一整敛了笑意,她才缓缓转过头面对章爷爷。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一声不吭,真是个傻孩子。不过没关系,傻孩子是最得老天爷心疼的,所以让爷爷来好好照顾你呢。你看,爷爷多幸福多幸运,到了这把年纪还有这么难得的机会照顾小莫回,是不?”章爷爷用清水帮莫回清洗伤口,清水滑过伤口既能带来清凉,也能带来一阵刺痛。
但莫回仍一声不吭,黑白分明的眼紧紧盯着章爷爷的脸,又缓缓移到伤口上。那个伤口划得很长,几乎划过了整个小拇指。难怪血一直流个不停。
“你看,洗干净了的手指多漂亮。小莫回真是个好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一滴眼泪不流。可是痛了就要叫出来,让你爱的人、疼你的人知道,那样才会有人心疼。好不好?别闷不吭声,那样会没人疼没人爱的。”章爷爷爱怜地拍了拍莫回的头。
“好。”莫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章爷爷说什么她都信,都信的。
“真乖。跟爷爷进屋,我们需要上点药。”章爷爷说着,起身进屋。
莫回肥胖的小身体也站起来,跟着进屋。
章凌硕扯了扯好看的唇角,首次发现自己竟然被爷爷给完全地忽略了,还是因为一个小丑八怪。看那小丑八怪的样子怎么也有七八岁了,脏兮兮的,那张小胖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不明白爷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小姑娘。
他翻了翻白眼,往屋内看了看,眼底闪过鄙夷。
那小丑八怪其实还是个小笨蛋吧,他爷爷给她的糖,她竟然连糖纸都不剥,直接一把放进口中。
他的内心更加嫌弃,连精致的眉目都冷了下来。
夜风凉凉地吹着,硬生生地让莫回打了个冷颤。
彩色的画面赤裸裸的退去,又剩惨淡的黑白。原来,一切都只是回忆。回忆里才有那份罕见的温暖,稀有的心疼。
莫回动了动了左手的小拇指,那伤痕早就消逝殆尽了,小时候那么重的伤疤,也能在肉体上消逝,现在的伤是不是也可以在未来的时光里消逝,从此形同陌路,天涯永隔?
“伤心了就哭出来,哭出来才会有人心疼。你们女人有哭的权利!”仍是那抹清雅的男性嗓音,却早已不是记忆里的味道,多了一份有礼和疏离。章凌硕微皱着眉,脸上没太多表情,俊眸却一直停留在莫回的脸上。
章凌硕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莫回冷热不定的心上。多年后,莫回想着,如果当时的章凌硕不说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会扑上去撕了清隽的男人,为她数年的委屈报仇。可他就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她打回原地,让她对章凌硕打不得挠不得,只能干瞪着他。
看着他灿若朗星的眼睛,喃喃问道。千言万语哽在喉口,翻腾起伏,多少相思、多少煎熬。
莫回转头回望,在脑海里勾勒出山下的风景,这个季节山下绿树成荫,高高低低的房子隐在绿树之间,惬意盎然。这样的宁静一直是她所向往的,可是现在她想逃离了,不管他还在不在这里。她只想逃得远远的,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再也没有见他的可能性的地方。
莫回定定看着章凌硕,眼前的章凌硕与回忆里的相重叠,交差,让她分不出是现实还是回忆。握紧身侧的拳头,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让肉体上的疼痛敲醒自己。
微微回过神,眼神流露出深深的哀伤,眼角犹自挂着一颗泪滴,有种动人心弦的脆弱无助和美丽,瞪着端坐在亭子里的章凌硕。
“你这样的人也配说这样的话?”最终,她只能吐出这样平淡的一句话。
“有心人,自然有所悟。”
“你有心吗?”
“自然。我们不过是初相识,何出此言?你对别人并不冷淡,独独对我怒目相向,是看上我了?”
这句话,让多年后的章凌硕恨不得拿刀砍了自己,他说得什么狗屁话!
莫回用着章凌硕无法理解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是在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他的眼底依然有抹清冷的光芒。
她无法错认那样的清冷,他即使对每一个人散发善意,他的眼里还是会有抹清冷,因为他并未真正接纳一个人。年少的时光,她就是被他这样的表情所欺骗着的,以后他在意她。即使他那时对她并不好,但是只要他用这样温和的表情看着她,她就会安静,就会有被人重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