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妙语在心里把邵远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往去繁就简的方向上翻译了一下。
——您先别嚷嚷了,留点劲儿。冤有头债有主,等涂晓蓉来了,您好冲她可劲吼。
随后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心里有点暖暖的。她觉得这小子刚刚冲出去其实是在替自己出头。
不过大爷并不买邵远的账。他转头冲邵远嚷嚷,嚷嚷的时候眼神一扫看到了谷妙语。他的嚷嚷声停顿了一下,“咦”了一声,又“唉”了一声,然后继续嚷嚷。
邵远被嚷嚷得皱着眉退回到谷妙语身边。
他低声问谷妙语,知道那声“咦”和“唉”是什么意思吗。
谷妙语:“咦?这姑娘长得很漂亮啊。唉,但我现在在吵架,不能分心看她。”
邵远慢慢转头眼神斜斜地瞄着谷妙语,整张脸都是大写的一个呵字。
他也提供了一版演绎。
“应该是这样的吧——咦?这不是当初最开始给我算报价的设计师么。唉,可惜当初没有听她的话。”
谷妙有点看呆了。原来平时冷面的小子居然也是个戏精。
大爷悲情难当,凄凄厉厉展开痛诉。
“你们今天一定要出来个人给我个说法,涂晓蓉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开始说好的几万块钱就能把我的房子装下来,可现在都十几万了,她还没给我装好?她把我的钱都给我花哪了去了?是不是都揣她自己腰包了!见天的不是这里加钱就是那里加钱,不交干脆给我停工了!凭什么给我停工?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你们干的这他妈都叫人事吗?当我老头子傻是不是、把我当棒槌敲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这些骗子,我老头子现在回过味儿过来了!你们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要是到消协告你们去,我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还给我停工,我真是惯出你们毛病来了!妈了巴子的,今天你们把我逼急了,老子就直接死在你们这,我看你们这些骗子怎么跟社会舆论交代!”
他吼一句,秦经理就跟着抽抽一下。
大爷说到这喘口气,忽然头一转手一抬向着谷妙语一指:“难怪之前这个设计师说,只花那几万块钱就把房子装完是不可能的!我现在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大爷说到这,脸一酸,突然开始迁怒谷妙语。
“你这人也是,明明知道花那几万块钱装不完,也不拦住我,我老头子攒了一辈子攒那么点钱,你就明眼看着我被坑,你良心不会痛的吗?你们都是没安好心!”
谷妙语被骂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声“咦”和“唉”应该这么理解:咦,这不是之前给我算过报价那个设计师?唉,她当初怎么就不拦着我点呢!
她正被喷得莫名其妙,邵远突然站起来,横着挪了一步,正好挡在她前面。他修长的身姿立在那,像座能遮风挡雨的山,把她挡在他的背影里。
他说:“大爷,那天是您自己强烈要求选择涂设计师的,谷设计师该跟您说的都和您说了,也极力挽留过您了,但最后是您自己坚持选择别人的,现在您觉得不满意,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但这事真怨不着谷设计师。”
谷妙语看着邵远的背影,觉得莫名安全,莫名温暖。在这行做了这么久,一直是她一个人冲锋陷阵,没有友军、没有伙伴,只有独自忍受委屈、责难和诟病。
想不到今天有个小朋友愿意冲到她面前,为她挡住责难,替她化解委屈。
谷妙语有点感动地想,中午订饭一定要给邵远多加个鸡腿。
涂晓蓉终于赶到公司了。大爷看到她像打了鸡血似的又高高举起速效救心丸展开战斗。
涂晓蓉满面陪笑,劝着大爷:“大爷,我们去会议室说吧,我给您倒杯热水,您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说!您别急,您哪里觉得不满意您就告诉我,我肯定都为您解决!”
涂晓蓉忍着狗血淋头的怒骂,使尽浑身解数把大爷弄进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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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区安静下来。大家像刚刚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秦经理也悄么声地回了办公室。
邵远拉着椅子过来,坐在谷妙语身边。
他小声说:“我终于真正理解你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谷妙语回以一脸问号。
邵远两手做着敲键盘打字状:“就是你之前跟我说,顾客对你做的设计和你监督的装修项目比较满意。”
谷妙语想了一下,想起来了。
那是邵远刚来那会,看着涂晓蓉接电话接待顾客忙忙碌碌,看她没电话接没客户找冷冷清清,于是对她的工作产生质疑。
她便在Q|Q上回复他:那是因为顾客对我做的设计和我监督的装修项目比较满意。
她那天没直说出来的潜台词是——你也不看看涂晓蓉为什么那么忙,那是因为顾客对她不满意,他们在扯皮。那时邵远没读出她的潜台词,但现在他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