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十几平米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文小鱼两人,电话那头传来的低沉洪亮,如同低音炮一般的男声,响彻整间屋子。
“你个姓齐的,我把徒弟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话没听完,齐主任已经把电话拿出了离自己耳朵三十公分远的半空,脸上刚刚挂着的不耐,已经瞬间变成了恭敬,甚至略带奴相。
当然,文小鱼也在两秒钟之内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曲教授,看着齐主任的表情,好像是看川剧变脸一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还莫名地生出些同情。
齐主任也顾不得身旁站着文小鱼,只顾保命似的点头哈腰地回答:
“是,是,我没照顾好,我现在正准备处理,只不过我现在能力也是有限啊,老师。”
后面一句老师颇为有深意,表面像是一个称呼,但细想,老师?莫非齐主任和曲教授还有什么关系?
由不得文小鱼多想,电话那头又响起了震耳欲聋地咆哮声。
“我告诉你,文小鱼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你要是不把这件事处理好,以后你也别跟别人说你是我学生,丢人!”
齐主任也是曲教授的学生?那岂不是和自己师出同门?那自己和他的关系就不只是普通老师与领导了?有可能是师兄妹?想到这儿,文小鱼莫名打了个冷颤,真是活久见呢。
现在连曲教授都莫名其妙知道大字报的事儿,齐主任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骑虎难下了。别管是谁把这件事告诉的曲教授,总之,现在最先解决的就是先安抚住各路神仙的怒火,找到搞事情的人,不再让事情扩大化,以免影响到更多项目上,到时候自己真成了吃不了兜着走,弄个晚节不保的名声了。
电话突然砰的一声挂断,齐主任手里拿着话筒半晌没变姿势,文小鱼在一旁早都听出了电话里已经变成了忙音,几秒钟后提醒:
“主任,主任!”
“哦,哦!”
齐主任赶紧把听筒放在电话机上,难以掩饰尴尬的神情,苦笑了一下说:
“嗨,你看,早没告诉你咱们有这层关系,是怕你多想,之前你刚来学校的时候,曲教授也交代过我,说你脸皮薄,让我别什么都为你出头,一次两次知道咱们关系的人无所谓,但是老是袒护你的话不知道地会在背地里议论,曲教授怕你受委屈。这次这事儿我是思来想去,准备公事公办嘛,学校也说不出咱们什么。”
他这话乍听上去好像是一直为文小鱼着想,但怎么话说出来文小鱼心里有些翻江倒海,什么叫脸皮薄?什么叫什么都为你出头?她文小鱼活了二十几年,就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脸皮薄,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为了锻炼自己的生存能力,她不向家里要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钱,有时候还当街唱歌,这些破透露脸的挣钱手段都不在话下,现在提什么脸皮薄?曲教授又不是不知道。
还有,什么叫出头?别说什么事都为她出头,想想这几年在他手底下工作,说不上事事都摆她一刀也十有七八,不求他雪中送炭,但求别落井下石少难为她就行,只盼望他置之不理就算烧高香了。
文小鱼目不转睛地看着齐主任,眼神里充满着质疑和不屑一顾。看的他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神飘忽不定,怕是感觉自己说得有些夸张,,像是做了多年的坏事一下被揭露似的,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哎,小鱼,曲老师真的是为你着想,我作为领导和师兄都站在你这边,我现在就跟办公室反映这件事,你别着急,咱们得慢慢来,毕竟受伤害的是咱们,咱们要是逼着学校给咱们一个说法,不给学校领导面子,到时候被动的是咱们。”
听到这儿,文小鱼对齐主任也算是看透了,说不上有多厌恶,但要说他好,恐怕是今后再也说不出来了,于是满不在乎的回答:
“行,齐主任,谢谢你,那我先回去,等您消息。”
她用了尊称:您,也用了主任这种有距离的称呼,废话没有一句,更没有因为曲教授的关系,而过多套近乎的话语,说完转身,不等齐主任说话,便自顾出门,留下屋里形单影只的男人。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文小鱼看了一眼腕表,现在离下第一节课还有几分钟,快点儿走的话还能赶上第二节课,她转身快步走向教学楼。
上了三楼,离教室不远的地方站着一群人,好像是在说着什么,定睛一看,才看出来是教务处处长和几个看上去面熟,但又叫不上名字的教务处老师,走近了文小鱼分明看见几个人脸上都露着严肃,快到跟前刚要打招呼,才发现被几个人挡住的姚姗被围在中间,正在解释着什么,声音不大,但足可以在五米外听出她的急迫。
“我们系主任真的是有着急的事儿,不然不可能让我来代课。”
仅这一句话,文小鱼便听出来姚姗为什么要出此言,她没有再上前,正好开着的教室门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她紧挨着门停下,面上不露声色,听着几个人的谈话,其中教务处一个新来的胖乎乎的老师开口插话,文小鱼只记得她姓王,语气温柔但话里带刺地说:
“姚老师,就算是有急事,打个电话总可以吧,你连电话都不给我们打,我们怎么会知道临时调课呢,你应该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吧?”
这不是反问,分明就是质问的口气,文小鱼屏住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刚想走出去反驳,又一个姓张的老师开口说:
“姚老师,咱们这不是要撇清你的责任嘛,现在这不是正在给你机会嘛,这不是打不打电话的事儿,现在你们系文老师私自调课,被查到了,你说清楚就行了。”
“你们让我说什么,我都说了,这节课考试,我来监考,就这么简单,至于临时调课,没有人说监考非要是本课程授课教师监考吧?上学期经管系还无人监考呢。”
姚姗在几个人中间解释着,虽然应答如流,但依旧可以听出来她心里的焦急。文小鱼这时候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忐忑,这明摆着没事儿找事儿的节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然后拨开人群,神情自若地说:
“各位老师,我是任课教师文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