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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秋实二期真是个祸害，张亮从现场回单位这一路越想越是紧张，他不知道大巴车跟这秋实二期有什么必然联系，可眼前实实在在的隐患就能捅出大篓子！这么大规模，想彻底根治是不可能了，这补丁怎么打呢？秋实没了柳川，他们能怎么整改，不得而知。要不哪天让柳川出出主意吧，一想到这里张亮心里踏实了些。

手机又震动了，这一天老张的信息就没断过，是来催命的。今天晚上家里有客人到，关关难过关关过，什么客人，还不是梅梅从海外出差回来，给爹妈带了些洋货，老张今天说什么也要让张亮滚回来，值班换班、换不了请假，还真是个强买强卖的做派。

同事们早已下了班，张亮在单位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心里想着最好他们都吃完喝完，自己到家打个照面就好。梅梅有什么不好，他也不知道，总感觉就是太熟悉了。两家父母曾经是同事，一个院子长大、一个小学念书，中学总算是分开了，父母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老张，早早便把梅梅看作自己半个儿媳妇，这点是张亮最最受不了的。他希望按照自己的感觉去找另一半，可这感觉又是什么呢？说不清道不明。

叮铃铃！手机响了。张亮冲天花板翻了一个死鱼白眼，不用看，一定是老张的夺命连环call。不接！张亮长本事了，儿大不由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指向七点。张亮忖思着他们该吃吃该喝喝也差不多了，我回去赶个尾巴，也不算驳面子，便下楼回家。

从单位到张亮家二十分钟的车程，在楼下停车场看着家里明亮的厅堂，张亮琢磨着先给倩姐打个电话，救救急！救不了急问问情况也行啊！

唐倩的电话通了，梅梅出差的行程，她是知道的。不过，今晚两家人的见面她并不知晓，这么快又要三堂会审了。张亮原本以为倩姐怎么也能帮自己挡挡，这次他失策了，唐倩根本不打算插手，她早就看明白了，让张亮跟梅梅说清楚，这比外人劝一百遍管用。

哎，苍天不救我，我就自己上吧！张亮踏着七点半的指针迈入家门。屋里安安静静，嗯？什么情况。张亮很是疑惑，今天不是爹妈接见儿媳妇的大好日子吗？他从楼上到楼下，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

张亮长长舒了一口气，没在更好，省得自己还要装的假惺惺，扔了鞋、换了身衣服，舒舒服服地葛优躺，耳根子清静啊，很快周公造访，不知不觉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

“亮亮……亮亮……”一阵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张亮费力地睁开一只眼，是妈妈。“睡会……困……”张亮没打算起来，准备翻个身继续。“起来！梅梅在呢。”妈妈小声耳语。

一听梅梅在，张亮故作正经地起身，揉揉眼睛，胡了一把头发，懒懒地说道：“你们都去哪了？”妈妈背后的老张说话了：“去看你的新房了。”新房？这个词可从未出现在张亮的字典里。张亮顿感清凉，瞌睡虫即刻拍死，条件反射般重复道：“新房？什么新房？”这是什么神仙安排，张亮一无所知。老张并没打算向张亮解释，一转身，身后跟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孩，老张说道：“梅梅，今天不早了，让张亮送送你。”老张瞪了一眼张亮，张亮知道爹的意思，可他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张亮又看了一眼妈妈，一手一人，拉着他和梅梅，慈母上线：“送梅梅回家，懂了吗？”老妈比爹温柔多了。张亮只能遵命，这居家服丑了点，不过……就这样吧。张亮侧头看了一眼梅梅，今天的她格外美丽动人，长而密的眸子、白里透红的凝脂、成熟的短发、耳钉上镶嵌两颗小小的珍珠，女神下凡。这要旁人早就上杆子追求了，可偏偏是自己。两人从小就在一起，张亮很了解梅梅，头轻轻一抬，淡淡说了句：“走吧！”

有些事情只有痛过才不会痛。

一路上，张亮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看着前方的路。梅梅侧头盯着张亮，自从他进了消防系统，自己从没这么近距离端详过他，脸庞轮廓更坚毅，白皙的皮肤有些发古铜，原来肉肉的脸颊如今更加立体，胳膊上的肌肉线也凸显了出来。总之，张亮已从原来的卡通花美男成长为如今的成熟魅力男。

梅梅尝试着打破尴尬气氛，说道：“亮哥，今天是叔叔阿姨拉着我去的……不是我的意思……”梅梅不希望让张亮误解。“我知道。”张亮不冷不热地回着，自己的老爸啥性格，张亮一脸生无可恋。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梅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上次在宾馆碰见你，我只担心你一人休息不好，没想过……”还没等梅梅说完，张亮便打断道：“我知道。”老张跑到李总工面前兴师问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张亮一脸尴尬。梅梅有些语噎，张亮对自己总是这么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看上去两人很熟，可自己怎么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两家父母对彼此都很认可，谈婚论嫁是早晚的事，可他总是不放在心上。

车已到梅梅家小区门口。张亮停好车，淡淡说道：“到了。”梅梅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你……不送送我吗？”张亮终于决定转头正眼看着梅梅，以前的跟屁虫现在生的落落大方，怎么看都是小家碧玉，可自己怎么就……“好……”张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打开车门，两人下了车。

春夏夜虫在树丛里幽幽唱歌，两人并肩走着，梅梅的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缓缓的、脆脆的。梅梅先说话了：“听说你在队里很忙，队里的领导很重视你。”张亮点点头，说道：“还行吧。事情比较多。”张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有些话需要向梅梅说清楚。花儿会谢、鸟儿会飞，他顿了顿神，停住脚步转向梅梅，静静地看着她说道：“梅梅，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一直把你当亲人，而不是伴侣……这话说出来可能有些伤你，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张亮的话温和平静，可听着却阵阵扎心，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要经历，何必拖泥带水。

梅梅咬着牙，忍着泪点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不想放弃……”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手擦了一下泪，说道：“我怎么做你才可以接受我？”张亮叹了口气，说道：“梅梅，你不需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做回你自己，过你想过的日子……而不是与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过一生。”

梅梅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染湿了胸前的衬衫。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心爱的人更难。张亮默默走过去，拍着她的背，无话可说。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昏昏沉沉，即便已同路许久，到头来依然是陌路人。

送完梅梅，张亮松了口气，多年憋在心里的话，终了还是说出了口。也不知道是谁的错，命中注定有缘无分。梅梅虽然已说清，可回家还有老张这关等着。早晚都要摊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张亮上了车，狠狠地发动了油门，向家狂奔而去。

一进家门，老张果然在客厅等着，这架势爹要下最后通牒了。张亮换了鞋，自觉地坐在老张对面，等待老爹发落。老张说话了：“你对梅梅怎么想的？我和你妈就想要句你的准话。”老张今天说话真平易近人，张亮抬头看了看爹，还有些不适应。对于这个问题，张亮在心里早就重复过一万遍了，他看着老张认真地说道：“我跟她坦白了，我不喜欢她。”“什么喜不喜欢，处处就喜欢了，重要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老张又忍不住雷霆起来。张亮已不想跟爹再怼下去，这种话爹已经说了千遍万遍了，可又能如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张亮耐着性子说道：“爸，梅梅我已经解释过。越这么耗下去，对梅梅越不公平，早一点放手，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妈妈从里屋出来了，扶着儿子的肩膀坐了下来，轻轻问道：“儿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妈妈的话总是能润物细无声般地直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张亮内心泛起一阵波澜：“心上人？好像没有，可好像也说不太清……”见儿子没有说话，妈妈仿佛感知了什么，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催促道：“快回房吧，今天就这样，刚才就看你困得不行……”妈妈推着儿子回房，无情地把父子两人的谈话强行打断。老张看着自己媳妇又护着儿子，阴沉着脸说道：“我话还没说完，你总是这样……”张亮妈妈见儿子关上房门，便扭头冲着老张说：“就这样吧，儿子有他的心思……不能逼他……”老张嘚不嘚被媳妇推进了房间。

思念就像沙漏里的一粒沙，随着时间流逝，堆积成茫茫沙漠，久久渴望着甘泉的灌溉。回到房间的张亮，默默看着手机。眼前浮现出那张古灵精怪的笑脸，他用力眨了眨眼，吴小欣的脸挥之不去，许久不见，颇为挂念。

张亮拿起手机，轻轻点开手机里的直播APP，主播“Cindy小心心”已经超过三十天没有上线。看着灰暗着的头像，吴小欣的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这丫头怎么了？张亮心里游荡着一丝挂念，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袭遍全身。

第二天一早，抛开杂念，张亮早早出了家门，这两天有个任务，他必须去落实。秋实二期的各种问题让他屡屡不放心，原本想着去学习，没想到反被他发现了一堆问题和隐患。他准备去找柳川。

柳川并不讨厌张亮，这一点，张亮算是清楚，可还有一点，张亮并不知道，他是柳川出院后唯一保持联系的人。

张亮和柳川之间有一种默契不为外人知晓。出院后，柳川曾经给张亮发过一封Email，把他留在医院那张纸上的问题，逐一解答给他，这封Email让张亮激动了好些天。张亮迫切希望面对面找到他，却被柳川无情地拒绝了，Email里柳川告诉张亮，现在的他人不人鬼不鬼，只想一个人待着。张亮还曾经幻想着，劝柳川重返聚能公司，对于此，柳川根本不回复。

张亮打开电脑，翻出与柳川之间的邮件，总共不超过五封，柳川的回复时间很规律，基本是在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

张亮翻出了那封拒绝自己的邮件，愣愣看着邮件。他着实希望能见柳川，死马当做活马医，他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直接把这次的困惑发给了柳川。他写道有个项目的隐患很严重，消防下令整改，他很担心项目未来会出现事故，希望能与柳川当面交流，跟随邮件发出的还有两张现场的照片。

张亮敲下回车键后，他选择合上了电脑。管他呢！他不确定柳川能答应，但至少能给自己一些建议来增加判断。一抬头早上9点，也许明天这个时候便能收到柳川的回信。

一天的工作忙忙叨叨，张亮头晕脑胀，肖干事家中母亲生病，告假几天。他的部分工作转到了张亮这里，给领导当秘书可真不是清闲的活，开会、拟文件、上传下达、横向联系，一天下来，张亮口干舌燥，连水都捞不着喝一口。现在，终于，可以瘫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一会了，张亮倚着座椅，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座椅手托，一下两下，他心里惦记一件事，惦记着柳川回邮件的事。

张亮喝了一口水，决定打开邮箱看看。一封新邮件！张亮原本懒散的坐姿突然支楞了起来，他直起身子趴在桌上，轻轻点开收件箱。果然，一封新邮件静静地躺在里面，From柳川。很兴奋，他连忙点开邮件，里面写着：

“张亮，你好！来信收到。

信中所附介绍内容简单，照片单一，不能全面反应电站情况。同意见面一叙。

落款：柳川”

短短几行字，差点让张亮嘴里包着的水喷了出来。吸引力法则，当你期盼某件事发生时，它就会在不经意时与你相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