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星的关注度总是来得猛烈,降得也快。
王勃在世时,在大唐诗歌排行榜上短暂地呈现压倒性态势,特别是那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初唐时一度雄踞榜首,死死压制以上官仪为首的宫廷诗派。
王勃去世后,他的关注度瞬间降了下来,作品阅读量降至冰点,宫廷诗派趁机大造声势,疯狂为上官仪的作品摇旗呐喊,宫廷派再现一统诗坛的势头。
某日,梓州司法局中,杨参军闲来无事翻看最近的新诗。
他赫然发现,最受喜爱的几首居然全是上官仪的作品,《入朝洛堤步月》《从驾闾山咏马》《咏画障》《奉和山夜临秋》《早春桂林殿应诏》……
杨参军读过上官仪很多作品,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宫廷派领军人物文采过人,水平很高,比如成名作《入朝洛堤步月》: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意向好,路子正,格调优雅,登榜无可非议。可杨参军和王勃一样,对这种雕琢纤巧、靡丽空洞而缺少刚健之气、忽视诗歌本质的“上官体”极为鄙视,他向往的格局是星辰大海,推崇感情真挚、气势饱满、清新刚健的诗风。
“上官体”早就没资格引领流行趋势了!必须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潮流!
自信的杨参军把近期创作的一首诗作发布了出来,然后静静等待作品横扫诗坛,狠狠扫一扫“上官体”的威风。
这首作品笔力雄健,用词猛烈,情感激昂,生动描述了边塞将士从军杀敌的豪情壮志,开启了盛唐边塞诗的先河。
杨参军还特意给作品取了个简单明了的名字:《从军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位参军,名叫杨炯,是一位和王勃同年出生且实力相当的神童。
在钻研学术这块,杨炯比不上王勃,他五岁才背熟《孝经》,七岁才记熟《论语》,更不如王勃那样出过许多著作,不过这并不关乎智商,而是杨炯的家庭背景所致。
杨炯的出身和王勃一样显赫。不同之处在于,太原王氏几代人都是搞学术的,弘农杨氏却一直是混政界的。且不说汉朝杨震、杨彪、杨修那些先祖,往上数三代,杨炯的祖父担任过高级将领,伯父历任泽、齐、汴、相四州刺史,叔父曾任御史中丞。延续弘农杨氏仕途之路的重任,如今落在了杨炯肩上。
唐高宗显庆四年(659),九岁的杨炯参加童子举考试,一举及第。两年后,杨炯直接被选进弘文馆待制,正式成为朝廷培养的后备干部。
弘文馆的职能类似于国家图书馆,负责收藏和修复整理书籍,杨炯可以每天泡在弘文馆读书学习,还能按月领到一笔可观的工资。
这一年,杨炯才十一岁,同岁的王勃正在赶往拜师学医的路上。两大神童的出发点不同,目标却很一致——王勃:多学点技能,日后没准有用。
杨炯:多熬熬资历,日后好奔前程。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为了从政。
二
在弘文馆一直待一直待,杨炯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可能做了个假官!
因为他待在弘文馆可不是一年半载,也不是三年五载,而是足足待了十六年!
书是看不完的,人是会成长的,自我感觉本领学够了,皇帝咋还不选调我呢?
郁闷至极的杨炯在多年如一日的狭窄空间里待久了,便产生了两张面孔:一面是热血激进的“暴躁老哥”,一面是沉静如水的“忧郁美男”。
在暴躁的那一面,他发过牢骚,喝过大酒,还差点在街头聚众斗殴;
在忧郁的那一面,他接连创作《青苔赋》《幽兰赋》,以青苔和幽兰穷而不沉、含而不露的品格气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急躁,面包会有的,机遇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世界很美好,多得需多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