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梵衍那高僧带着两名客僧朝王城东北路的山麓地带而去,果见绵延数里的险峻山崖上,有一千多座石窟群。
阿梨耶驮娑一路介绍道:“大约两三百年前,佛法开始在梵衍那国盛行,自那时起,人们便在这山壁上开凿石窟,天长日久,竟陆续开凿了大大小小六千多窟。”
看着这些精美的佛像,玄奘不禁赞叹不已。
阿梨耶斯那说:“这些佛像多数是我们国家的一位先王建造的。这位先王喜欢布施,经常召开无遮大会。把他的全部所有,上自他的妻子,下至国库中的珍宝全部施舍出来,府库被舍空以后,君王又将自身施舍出去,再由百官群臣用重金从僧人那里将国王赎回,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成了他的正务。”
玄奘大吃一惊,这简直就是梁武帝的翻版嘛!
真不知道这些国王是怎么回事,要么不敬佛法,甚至敌视佛法;要敬起来又如此极端,徒惹讥嫌,就不能学学佛祖走中道吗?
“后来怎样了?”他问。
“后来,先王舍报归西,这无遮大会也就停了。不过这些大佛像却留了下来。法师你看,就在前面!”
说着话,远远地便看到一座山崖金光晃耀,玄奘心中暗奇,朝那个方向看去,却见两尊大佛像巍然屹立于山崖之上。两佛之间相隔里许,看起来却似乎离得很近。佛身缀饰着各类珍宝,难怪隔着很远就感觉到五彩斑斓,炫人眼目。
其实现在的他们距离大佛还有六七里地的距离,但由于佛体实在太过宏大,大佛依旧是垂手低眉,如在眼前。
“那座佛像差不多有二十丈高吧?”玄奘惊叹着问道。
“法师眼力真好,”阿梨耶驮娑赞叹道,“确是二十余丈。”
般若羯罗赞叹道:“北天竺从未有过如此高大的佛像,真是太殊胜了!”
终于来到大佛像前,看得也更加清楚了——这两尊大佛一东一西,西大佛是石质的,东大佛稍小些,用黄铜铸成。与一路之上所见过的无任何装饰的石窟佛像相比,这尊佛像最大的区别就是身上贴满金箔,众宝严饰,看上去极为庄严。
阿梨耶驮娑边走边向两位客僧介绍说,东边石窟内披蓝色裟衣的铜佛名叫沙玛玛;西边石窟中披红色裟衣的石佛名叫塞尔萨尔。
玄奘先来到东大佛的石窟内,却见这佛窟为三叶形,里面的大佛像呈直立姿势,体态丰满,颈部粗壮,佛头略大,身体各部分比例匀称。蓝色的僧衣为通肩衣式,衣纹线分布均匀,看上去非常轻薄,上体衣纹线波谷在右臂与胸腹间,腿部衣纹线波谷在两腿间,两肘以下有垂落的僧衣边线。大佛两小腿和脚踝部较粗,跣足立于窟内地坪上,没有台座。
玄奘注视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石质佛像可依山而刻,再大些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这么大的黄铜佛像是如何铸成的?”
阿梨耶斯那笑着说:“法师有所不知,我们梵衍那国的工匠采用的是分身合铸的方式,将佛像身体的各个部位分开来铸造,然后再将其拼装组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铜佛像了。”
听了这话,玄奘赞叹不已,上前瞻礼。
东大佛石窟内还有很多壁画,玄奘一一看去,见这些壁画虽以佛菩萨像为主,还有很多日、月、天、风神的形象,甚至还有一种后背长翅膀的飞天形象,看上去十分新奇有趣。
见玄奘面呈惊异之色,阿梨耶驮娑便对他说:“像这样带翼的飞天像,越往西去越多。”
玄奘恍然大悟,这其实是西方有翼天使的形象,他曾在一些来自罗马的货物中见到过这种形象。
又往西去,却见这西大佛的洞窟比东大佛石窟高大了数倍,石窟的形制依旧是三叶形。大佛为立像,脸型方正,头型浑圆。颈项垂直,略细于头部。肩部平直,胸部挺阔,两腿直立。头、颈、躯干和四肢略显粗壮。红色的僧衣有多重衣纹线,颈与胸之间的衣纹密集,构成了通肩衣式风格。
“雕凿这些流畅的衣纹线条很费工夫吧?”玄奘感叹着问道。
“正是,”阿梨耶驮娑道,“先要在岩石上钻孔,然后将木钉钉入孔中,木钉外绕上细绳,最后在绳与木钉上涂上灰泥,就形成了带波纹形状的衣纹。”
玄奘双手合什,虔诚而又激动地顶礼一拜。巨大的石佛庄严而又慈悯地注视着远来的求法者,眼睛半闭半开,既超然又遥远,仿佛冥冥的思绪在无垠的空间游荡,给人一种寂静、安祥和超凡脱俗的感觉。
西大佛石窟中的壁画也很多,主要是菩提树下静坐的佛菩萨像及伎乐天、供养天女等,壁画在人物布局、主次关系上都处理的十分协调。例如穹顶中间是一主尊大佛,两侧是千尊佛坐像,其间散布着供养天人和礼佛的国王和王后。大佛与壁画形成了彼此呼应的整体,众多的佛菩萨环绕着释迦牟尼佛,展示了佛国世界的庄严微妙。这种壁画布局也是玄奘进入葱岭以来,所看到的石窟壁画的主要风格。
观礼完大佛像,玄奘又看了几个石窟,却见一些窟内明显出现了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其中一处火塘,里面未燃尽的木柴还很新,像是刚砍下来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