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封死商路,最终只是害了自己?
终于,他无奈地哼了一声:“法师说得固然有理,难道我的做法就没有一点道理吗?”
玄奘叹道:“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但有道理并不等于就是对的。”
看着统叶护依然梗着脑袋的样子,玄奘悠悠地说道:“其实大汗应该知道,唐乃礼仪之邦,只要大汗不像颉利那般主动招惹欺凌大唐百姓,唐军是不会来进攻的。”
统叶护继续往嘴里灌着酒,虽然不说什么,却已经在心里接受了玄奘的说法。只不过要他收回自己刚刚下达没几个月的命令,就等于要他自己否定自己,实在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我非……重开商路……不可吗?”他有点喝高了,舌头都不太听使唤。
“大汗,”玄奘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人可能遭遇的最大麻烦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自己。明知自己错了,却还将错就错,其带来的损失,便是仇敌只怕也无法做到啊。”
没来由的,统叶护竟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他看着眼前的僧人,笑了起来:“玄奘……法师……你……你,真行!好,好……你……跟我……干一碗……我叫他们……重开……商路!来人哪,倒……倒酒!”
旁边立即有人拿着一只漂亮的酒袋,将两只酒碗倒满。
“来……”统叶护举起酒碗,“我们……干!”
周围的人也都共同举杯:“喝!”
玄奘看着面前的酒碗,有些犹豫,酒乃佛家大戒,自己长这么大,从未沾过一滴。可他也知道,可汗虽在自己的劝说下勉强答应重开凌山商路,心里却是不爽的,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再在其它事情上激怒他。
“法师……”统叶护脸涨得通红,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怎么……不……不拿酒……”
玄奘只得将酒碗端起来,跟可汗的碰了一下。
统叶护又说了一声“干!”便自顾自地仰起头,“咕嘟嘟”一通狂饮,顷刻之间,那碗酒就见了底。
他一把将空碗掼在地上,对身后的官员说了声:“传……我的……命令,撤了凌山……商道上……的……兵马……”
刚说完,便重重地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几名亲兵赶紧过来,架着醉酒的大汗回帐去了。
玄奘终于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手中依旧满满的酒碗,轻轻放在地上。
那些还在龟兹的酒店里借酒浇愁的商侣们,你们可以出发了。
“法师,”一个怯怯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玄奘回过头,却是一个突厥人,齐发露顶,额头上绑着一条彩色丝带。满脸的褐色胡须,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一身干净的毡袍,与那些反穿皮衣的突厥武士并不相同。
“檀越有事么?”玄奘问。
那人憨憨一笑,小声道:“大汗给法师的酒,法师还没有喝……”
玄奘皱了皱眉,这儿的其他人,可没人管这份闲事。
“法师不要误会,”那人见玄奘神情不悦,赶紧陪笑道,“小人决没有责怪法师的意思,小人只是在想……嘿嘿,这酒,不喝可就浪费了,实在可惜。如果法师不想喝的话,能不能……赏了小人?”
玄奘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来讨酒喝的!他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将地上的酒碗拿起,递给此人。
“多谢法师!”那人大喜,忙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看着他一脸满足的样子,玄奘不禁来了兴趣:“今晚的酒不是管够吗?檀越怎么跑到贫僧这儿来讨酒喝?”
“管够是管够,”那人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水,笑道,“但酒跟酒不一样啊。这么好的酒,却是只有大汗和立了大功的勇士,才有福气喝到。”
他放下酒碗,轻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小人不是武士,平常就在外面跑跑腿,没机会立什么战功。”
“哦?”玄奘看着他,“敢问檀越尊名?”
“小人名叫摩咄,摩咄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