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叹道:“兵乃凶事,怎可滥用?那国王就算有些傲慢,也不至于出兵讨伐。我看他还是崇敬佛法的。”
“崇敬佛法?”欢信冷冷一笑,“崇信佛法的国家怎会出那么多的马贼?若不是上天垂怜,降下那场山洪,我们还不得全死于那帮马贼之手?哼,连王城附近都不干不净,还说要教化民众向佛,那才叫欺人欺心,我看还是灭了他干净!”
玄奘淡淡地说道:“居士既已受了五戒,便是佛门弟子,怎可动不动就提刀兵之事?”
“法师,”欢信终于醒悟过来,忙解释道,“我也知道佛门弟子不该如此冲动,只是你和道信他们……”
玄奘皱了皱眉:“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既不肯留,我们也不能强留。依玄奘之见,这里如有药铺,我们便先自己疗伤,然后尽快出发,到下一个国家再说。玄奘现在去看看他们伤势如何,能否上路,居士也请早些安歇吧。”
“唉,”欢信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大王的书信竟然……”
他没有再说下去,毕竟他是高昌使臣,有些话是不便说的。
刚走到禅房门口,就听到道缘稚嫩的声音:“你这该死的马贼!这里是你坐的地方吗?还不给我起来!坐到地上去!”
他声音很大,显然是在训斥那个俘虏。
“道缘,”玄奘踏进房门,“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欺负人。”
“师父回来了!”道缘赶紧迎上前,说道,“弟子可没欺负他,要真欺负的话,就把他给撵到柴房里去了。”
“你凭什么?”玄奘惊奇地问。
“西域的规矩就是这样啊,”道缘似乎更加惊奇,振振有词地说,“谁抓到的,就是谁的奴隶!是吧?”
他把脸转向那个俘虏,脸上颇有得色。
那俘虏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这个规矩,也愿赌服输。只是输给一个高僧没有什么,却不曾想,这高僧还有一个没多大本事只会训人的胖徒弟,实在是窝囊透顶。
玄奘看看俘虏,又看看道缘:“既然你拿他当奴隶,那你一定知道他叫什么了?”
“这个,弟子还真没问,”道缘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走到俘虏面前,踢他一脚道,“喂!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玄奘皱了皱眉头,却未说话。那俘虏深感晦气,垂着头,也是默不作声。
“他不答,就是没名字了,”赤日在一旁笑道,“小师父,你是他的少主人,可以给他起个名字。”
“嗯,也好,”道缘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道,“你是吃果子的时候被我抓住的,就像偷东西被人发现的老鼠,那我以后就叫你大老鼠,好不好?”
这小子果然起不出什么雅字号来,赤日刚喝了一口水就“扑”地一声喷了出来,道通更是笑得在床上翻了个跟头。
那俘虏无可奈何地低着头,小声答道:“小人叫普巴尔。”
“普巴尔,”玄奘道,“你是本地人吗?”
“是。”那人轻声答道。
“原来这里就是你的家啊,”道缘开心地说道,“你家里还有人吗?给我们弄点好吃的行不行?”
玄奘瞪他一眼,小沙弥知趣地闭了嘴。
他又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俘虏:“普巴尔,你知不知道,这个国家同高昌国之间的恩怨?”
“恩怨?”道通吓了一跳,“师父,莫非你在王宫里碰了钉子?那国王怎么了?”
“是不是不肯留我们?”道缘也问。
“哼!这破国家有什么好的?”道通愤愤不平地说道,“出门到处都是马贼!他不愿意留,咱们还不愿意呆呢。”
“就是,”道缘也说,“这里坏人那么多,就算道信师兄留下来我们也不放心。别万一再被坏人害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需要叫人帮忙把嘴缝上?”玄奘忍无可忍——唉,说起来都怪自己一时心软,带上这么两个小东西上路,实在是失策得很。
不过,两个小东西还算听话,见师父生气,乖乖闭上了嘴。
这时,欢信也走了进来,对玄奘道:“我倒觉得,这两位小师父也没说错什么,那狗王出尔反尔,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能这么说!”普巴尔终于听出了点儿名堂,又开了口,“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们大王!”
“臭老鼠,你敢这么说!”道缘冲他吼道。在这位俘虏面前,他已经很有几分主人样了。
普巴尔看了道缘一眼,果然不再吱声。
“道缘,”玄奘淡淡地说道,“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