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连连点头应声。
明月西沉,日头东升,眨眼一夜便过去。
今日便是余下几国使臣回国的日子。
突厥早已按照按照南秦的嫁娶规矩,将六礼走了个七七八八,眼下只差将宁二娘子迎娶回国。
早在两年前,郑氏便开始为宁珊准备嫁妆了,加之此次宁珊被封为平阳县主,代表南秦和亲嫁给突厥,宣德帝那边自然也备了一套极为丰盛的嫁妆。
此去路途遥远,宁二娘自然不可能一路都穿着嫁衣,但从东阳侯府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和南秦的新嫁娘一样,花钗翟衣,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待吉时到了,便由突厥小可汗上府迎接宁二娘出了东阳侯府,直往城门而去。
郑氏心疼不已,眼中含泪,追着宁二娘一直目送她到城门才肯离去。
待到突厥使臣和宁珊的影子完全瞧不见后,郑氏在城墙上由丫鬟搀扶着瞧了半晌,站在郑氏身旁的宁璋脸上也带着几分涩然,他回头对郑氏道:“阿娘回吧,妹妹已经踏上了前往突厥的路。”
待郑氏回过神,便觉得脸颊一凉,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对宁点了点头道:“是啊,回去吧。”
走着走着,郑氏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凝,神色也变得有几分阴沉,若不是宁玖,她的二娘也不会就此远嫁突厥,从今以后,母女二人想要见一面都困难。
“都怨她……都怨她!”郑氏的口中忽然喃喃出声,宁璋听着母亲口中的话,也是一阵恍然,他上前扶着郑氏,拍了拍她的肩道:“母亲,他们欠了我们二房的,迟早要让他们还回来。这一日,不会太久。”
郑氏闻言点了点头,唇畔扬起一个笑容道:“对,大房欠了二房的,迟早是要连本带利吐出来的。”
李氏母家的那对兄妹也快到永安城了,拿大房开刀,首先便从宁玖兄妹二人身上动手吧。
*
晋王虽死得十分憋屈,但他的葬礼却十分盛大。他在晋王府足足停了七天,出殡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初八,是个吉日。
出殡前日,前来吊唁的宾客比前些日子多了许多,尤其是朝中众臣听闻宣德帝今日将会亲自来见晋王最后一面后,更加不敢怠慢。原本怕前来晋王府调阅惹祸的官员也纷纷出动,连忙赶往晋王府,唯恐落后于宣德帝,免得到时候落人口舌。
是以十一月初七这一日,晋王府可谓是十分热闹。
随着门房一声“圣人到!”原本在晋王府坐着的宾客一起站起来朝着宣德帝行礼。
宣德帝摆了摆手,然后径直往内。
此时府内到处挂满了白帆,飘动着白色的旌旗,越过众人到达正厅,正厅里坐了七七四十九个和尚,在为晋王念经超度。
这四十九个和尚前面停了一口漆木绘彩棺,棺内停放的便是晋王的尸首。
宣德帝看了一眼陈德,陈德立时心领神会,从旁边寻来三根香,将三根香点燃后,递到宣德帝的手中。
宣德帝上前将三根香插在棺前的香炉中,对晋王道:“大郎,今日阿爷来见你最后一面。”
言罢,宣德帝的面上似乎浮现了几分神伤之色,他盯着面前晋王黑底白字的灵位牌,心情颇有些复杂。
兴许是晋王已死,宣德帝忽然觉得心中涌出许多话想与他说,但他自是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说出,于是便在心中与晋王对话。
“大郎,朕虽屡次削弱你与齐王的实力,但这都是为了南秦江山不得已而为之。你与齐王皆出身门阀,未免朕百年之后有外戚之祸,为匡扶正统,朕必须削弱你们。但只要你们肯老老实实,不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待太子继位后,朕会下旨放你们去各自的封地,互不干扰。”
“可眼下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次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外祖父崔缇多年前欠下的债,若是当年他没有做出那种事情,如今那秦瑟也不会报复到你的头上。”
忽有一阵风过,吹动屋内的魂幡,魂幡摇动,仿佛是在回应宣德帝的话。
宣德帝见此眸光一凛,接着在心中道:“甘泉行宫的事,朕知晓此事乃是你所为,而并非齐王。但这个削弱齐王的机会千载难逢,朕便顺着你的意思,顺水推了个舟,治了齐王的罪,罚他去守太庙。”
宣德帝面色的神色忽然一变,暗自摇头,“未想,最终你下的蛊却还是得逞了。”
“既然是你欠下的因,朕今日便借你的晋王府来偿还这个果吧。也算是了结这最后一桩因果。”
宣德帝在心中将想说的话说完之后,舒服得多,想着该说的都说了,自然没有多大的必要再呆在这儿。宣德帝最后看了一眼晋王的棺木,便带着陈德头也不回地往外而行,在晋王府的官员纷纷向他行礼,走到晋王府门口的时候,宣德帝想起他与楚王二人的约定,心下一狠,故意踢着门槛,‘咚’的一下便倒跌落在地,当场倒地不起。
陈德并不知晓此事的内情,见宣德帝摔在地上不省人事,当下惶然至极,厉声道:“陛下,陛下,来人,快来人!”
王府内的众臣听到陈德的呼喊,一窝蜂涌了出来,见宣德帝昏倒在地,当即大骇。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